她想,假如不是上次曾经在歌剧院看到过他脆弱的一面的话,她真的很难把平常那个不可一世的黑暗大魔王跟眼前这个赖在她怀里要求疗伤的野兽联系在一起。但无论是魔王也好,野兽也罢,这些全都是真实的克雷蒙德,古板严厉的是他,任性吃醋的是他,脆弱无助的也是他……这麽说来,在她面前,他似乎越来越难以保持吸血鬼的高傲形象了嘛……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用这个姿势听好了。”
带著一丝笑意,纳纳点头答应下来。其实谁又能分得清,他们之间是谁在疗伤,谁在被疗伤呢?她只希望自己这颗受了伤的心,在经历了一场灾难般的暴风雨之後,能够逐渐雨过天晴……这样就足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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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是血族中颇有声望的碧骸,也是众多吸血鬼追求的对象,可是她却爱上了一个人类,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午後的阳光洒在阳台上,照得人浑身懒洋洋的。就在这慵懒的氛围中,克雷蒙德抱著纳纳坐在沙发上,一边说一边食物往她嘴里塞。
两天滴水未进的纳纳对任何食物来者不拒,咀嚼的同时,努力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这个我知道,你是混血的魅蓝。”
“嗯。我的母亲非常痴情,可父亲却是个风流浪子,经历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从名媛淑女,神职修女,到市井妓女,几乎整个欧洲所有阶层、所有地区的女人都或多或少和他有过接触……”
这个听起来倒很新鲜,欧洲历史上有这麽一号人吗?
纳纳吞下食物,喝了口水,好奇地问:“他叫什麽名字?”
“卡萨诺瓦(casanova)。”
“噗!”
纳纳当即把水一古脑喷出。
卡萨诺瓦?那个像神话一般风流倜傥、才华横溢,集诗人、神父、学者、间谍、流氓、赌棍、音乐家、哲人、魔术师和道德家於一身的大情圣卡萨诺瓦?克雷蒙德居然是这个花花公子的儿子?
天哪,她终於知道为什麽他散发的荷尔蒙会有那麽多了。
“怎麽了?连你这个东方人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克雷蒙德疑惑地问。
“呃……不,我只是被水呛到了。”纳纳急忙转移话题,“可是我听人说,你的亲生父亲应该是财政总监内克呀。”
“谣传罢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版本,全都是假的。”
“哦,那你继续说下去。”
克雷蒙德沈默下来,纳纳没有敢回头去看他的脸色,但从他的呼吸中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似乎想起了很不愉快的事。
“我的童年……过得非常黑暗,略过不说。”
“啊?”
“成年以前的那段生活……也非常黑暗,同样略过不说。”
“诶……”
“十六岁那年,母亲突然找到我,把我接来这座城堡里,当时她已经是查亲王的第三任妻子,还和他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就是堤法。”克雷蒙德的声音渐渐回复正常,“除了堤法之外,查亲王和人类女仆也有一个五岁的私生女,她的名字叫西德拉。”
纳纳心想,她曾经听堤法说过,西德拉是他们的妹妹,而且……已经死了。
她试著理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克雷蒙德和堤法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由於母亲是吸血鬼,所以他们两个都是混血的魅蓝;而西德拉和堤法则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查亲王和女仆都是人类,所以西德拉应该也是普通的人类;至於克雷蒙德和西德拉,他们不同父也不同母,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吧。
克雷蒙德继续说下去:
“当时的堤法和西德拉,并没有把我视为一个抢夺他们头衔和财产的入侵者,相反,他们用善良和天真的童心给了我从未得到过的温暖,用两双稚嫩的小手,把我从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出来……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当他们长大以後,我要尽一切力量让他们过得幸福。”
原来是这样,纳纳在心里感慨,难怪他会这麽疼爱堤法,也难怪堤法会如此敬重他这位哥哥。
“我本来是这样发誓的,可是……”克雷蒙德的声音突然卡住了,好久才接上话来,“可是最後,我还是违背了誓言。”
发现到他声音里的不对劲,纳纳想回头看他一眼,却被他厉声喝止:“别回头!”然後他又迫不及待地说下去,仿佛这时不说,他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一个字了。
“进入法国贵族社交圈以後,出於叛逆心理,我曾经有过一段非常放纵的时期,对任何人都抱著轻率的态度,对於所有荒唐的事物统统来者不拒,百无禁忌。这段生活很快让我出了名,我得到了许多华而不实的外号。
当时堤法还是个孩子,身体的需求并不大,只要偶尔从熟睡的女仆身上偷取一点鲜血就可以满足。而我却不同,正处在二十岁欲求最旺盛的年纪,我不分昼夜,不择对象,疯狂地渴求女人的鲜血,几乎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对於我和堤法的吸血行为,西德拉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她一直默默看著我们,尤其是我。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这副堕落的样子,但是我无法克制,也不愿收敛。於是日子就一直这麽持续下去……一直到七年前的那一天。”
克雷蒙德的声音颤抖了,卡在那里,几乎说不下去。
“克雷蒙德……”纳纳既紧张又难过,但除了紧握住他的手之外,她什麽也做不了。
“那天夜里,西德拉单独来我的房间,希望我能陪她说会儿话。我还记得她当时的模样,她抱著蕾丝枕头,穿著拖地长裙,个子比一般的女孩要高很多,可是举止却幼稚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