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摘下帽子,露出程季泽那张脸,“钱收到了?”
“收到了。你向来准时,我从不担心。”陶律师说,“我担心的是,她似乎不太信得过你。”
“如果我是她,也会对我自己保持警惕。不过没所谓,信不信得过也好,她也没有别的选择。”程季泽说,“对了,饼店那里,你慢慢减少去的次数,直到我这边正式签约为止。”
“你真谨慎。说起来,世上这么多律师,你确定她会找我?”
“有句话,叫做病急乱求医。她现在欠人钱,有免费律师送上门,还是在让她放松的地方,以熟客身份出现。而你们谈合同时在大排档,是另一个让她放松的地点。”
“被你算到尽。”陶律师靠在椅背上,哈一声笑:“一开始,你想要接触的就是程一清,从来不是什么二叔姑姑。”
程季泽不语。
其他人虽说也是程家人,但拥有话事权的那个人,到底也只是程季德。因此,他想接近的,从来就只是程季德的继承人,程一清。
什么二叔、姑姑,都是工具人,协助他围猎这位继承人。
第9章【1-9】击剑如做人
程季泽最近刚在广州租了房。淘金路附近鬼佬多,除了粤菜湘菜川菜小馆外,日料也有些。至于西餐跟咖啡店,他也试过,大概就跟中国人吃左宗棠鸡的滋味差不多。西餐厅里总爱播放些怀旧英文金曲,桌布跟餐具搭配不对,美式加了糖,牛扒配白饭,入口有鸡肉味。他刚开始总觉得微妙不妥,后来意识到,广州那些西餐厅的模板并非欧美餐厅,而是香港平民爱去的扒房。
但这地段胜在干净企理,治安尚可。飞车打劫那些,他虽有耳闻,但不曾亲眼见过。
这天他在新居厨房里煮意面,往锅里接水,开了火。
电话响起。
他接通:“妈咪,这么晚?”
“刚跟几位朋友听完音乐会回来,在家喝了点酒,临睡前打给你。”前程太直奔主题,“你哥来找过我。”
水开了,程季泽抓一把意面,丢进去。“他说什么?”
“他很不高兴。圈子里现在都知道你在内地,他觉得是你在散播消息,让人以为你要接班。”
程季泽拿双长筷子,搅开意面,“本来就不是为了他高兴。”而且香港程记每况愈下,要是什么都没了,还能继承什么?
“你们两兄弟——”前程太叹口气,适时地将意思表达到位,不再赘述。她是聪明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谁继承程记,对她都有利。
她适时换了话题,“不过听华姐讲,你爹地很满意。虽然他内心也不希望你在内地太抛头露面。”华姐是大程生家里佣人。前程太离婚这些年,一直跟她保持联系,给她送些小礼物,出面替她儿子跟名校校董打招呼。
水面咕咚咕咚冒出小小的泡。意面在水里散开,变软。
程季泽明白,爹地也有自己考虑。
程季泽问:“爹地身体怎样?”
“华姐说好很多了。估计也是心理作用。”
“心理作用也是作用,要多谢苏师傅。”
“当然,我已经给了他大利是。”前程太轻笑,“不过他一如既往不愿意要,说当初你外公救了他妈一命,他不过举手之劳,不能要恩人钱。”
“由得他。”
前程太说:“阿泽,虽然你不会接班程记,但你爹地不会亏待你,我这边也有钱。只要不乱投资不乱亏钱,你也会一世衣食无忧。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前程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自小就有自己主意,便不再多言。
并非程季泽有心跟大哥划清界限,而是少时疼锡爱护他的哥哥,在程季泽长大后,态度有所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