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康仍在原地,看牢何澄:“你是记者?”
何澄自知理亏,有气无力,“我是记者,但不是八卦杂志。”她二话不说,从程季康手中拿回小录音机,昂头看他,“你不用赶我走,我问完问题后,马上就下船。”
程季康语气厌倦,“我跟琳达分手很久了,你们不要再跟着我,更无需偷拍。”
琳达是几年前的港姐友谊小姐,选美失利不久就被拍到跟程季康吃饭逛街,九七金融风暴后,转头搭上玩具大王儿子,近日更传出喜讯。何澄当初替程一清搜集资料,看了大量程季康的轶事。看多了,程季康仿佛也成了她的熟人。而且她隐隐觉得,程季康跟媒体上那个风流公子形象不同。
对着这熟人,她说话直截了当:“我对什么琳达、艾米、瑟琳娜都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她将小录音机放回防水包内,将防水包挂在身上,昂头看他,“我可以问些关于程记的问题吗?”
“你要问什么?又要说我是败家仔,程记在我手上衰落?”程季康的目光从上方投下来,像从上往下压的一项刑罚,“程记再衰,也比你们当狗仔好得多,体面得多。”
何澄原本不过为了替好友打听,假借记者身份,想从程季康嘴里打听些内幕。但被帽子男跟程季康看低一眼,她自尊被激发,不禁认真起来,“其他人怎么写你,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是败家子,那么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将你想讲的内容,原原本本写下来。”
“你吹水?”
“我连水都不会游,怎么吹?”
“你不会游?”
何澄摇头。“不会。”
外面海风仍在吹,有男人女人高声大笑,何澄认出来,是短裤女跟帽子男的笑声。他们大喊:“落水!落水!落水!”不知道谁被他们所鼓动,又也许是富人阶层的寄生虫与小丑,必须借此讨彩,才得以继续围绕在周围。
她真羡慕这些人,有钱有闲。而她站在程季康跟前,与他对峙,承接他没有感情的目光。
“跟我来。”程季康忽然转身往甲板上走。何澄觉得莫名其妙,也跟他走出去。外面日光猛烈,海面上反射白闪闪的光,刺人眼目。她举起手臂,下意识遮挡眼光。
程季康说:“你敢跳下水,我就给你个机会。”
周围人围上来,都在起哄。何澄看了看他,看了看周遭,又看了看水。海风吹过来,又腥又冷。
帽子男跟短裤女围上来,都在笑。风将他们的声音刮过来,刮到何澄耳边,零零碎碎,无非是些没营养的话。短裤女问,谁带她上船的?何澄听到她同学说,喂,问这些做什么,是阿Sam让我带些靓女同学来的。你们又怎么了,为什么戏弄她?人家刚从上面下来,什么都不懂。
帽子男笑笑,意味深长地点头:“哦,大陆妹~~”他上手搭何澄肩膀,“广东话讲得几好啊,听不出乡音。”
港府规定“两文三语”
为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1997年成立后推广的语文政策。两文为中文和英文,三语则为粤语、英语和普通话。
,其中粤语以广州话西关音为标准音。几时轮得到你来指点我标不标准?何澄只觉烦躁,一把甩开他的手,也不再多想,扭头看程季康一眼,“记住你刚说的话。”她脱掉外套,吸一口气,跃上充气滑梯,两手抱在胸前,闭眼往下滑。
砰地,整个人直插水里。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耳边只有水声。咕咚咕咚。她像个大泡泡一样,被水裹着。那些叫好声、笑声,像泡沫一样,浮在水上,离她很远。她觉得很冷很冷,但也畅快。
船上扔下来一个救生圈,她在水里用力蹬脚,想过去抓住救生圈,却只觉得身体一直往下沉。她慌了,双手双脚乱蹬,更喘不过气。
扑通一声,有人跳入海里。何澄往下沉的瞬间,被人抱起。她的脸浮上水面,嘴巴吐出一口水,咳起来。
看清楚了,居然是程季康。
“你不怕死啊?”
“怕啊,但我更怕做不到想做的事。”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程季康说,“抱紧我。”他被她圈着肩颈,游到船边。
两人上了船。程季康那边,迅速有人迎上来,将他包裹。何澄同学挤不过去,只得围上何澄这边,带她到里面换衣服。“程生刚才跟你说什么?”同学好奇。何澄答应过程一清,不将程记最近的事情说出去,只截取一段,“我说我不会游泳”。同学冷笑一下,不再说话。
在舱室淋浴间里洗了热水澡,何澄才慢慢回过神来。出来时,衣服已经被烘干了。她换上衣服,四处张望,却再没见到程季康。帽子男走过来,有意无意地问:“想找人?”
何澄足够直接:“程季康呢?”
“你冲凉冲那么久,人家有事,提前走啦。”帽子男呷一口酒,紧紧看着何澄,意有所指,“程家在金融风暴蚀了不少,而且现在听说他爸有意将部分业务交给他弟。想钓金龟婿的话,他未必是合适人选。”
“他弟叫什么?”何澄抓紧机会套情报。
“程季泽。喂,你不是要打他弟主意吧?他现在人在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