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呢?”
“阿康他对家中长辈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做那么多事,终究不被视作自己人。”
“程家这样对你,你还打算帮香港程记做事?”程一清脱口而出,“你不如到双程记帮我……”
“我不是被恋爱冲昏头的人。”何澄说,“由始至终,我都不是为了香港程记,而是自己。双方仍在打官司,我如果去双程记,外界会有太多揣测,对哪一方都不好。我不如在中间推动斡旋,对彼此都有利。更何况,双程记到底由程季泽主导,他不会想得罪他大哥。”
日光强烈,程一清抬起手背,挡住眼睛。何澄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静静地说:“你说得对,离程季泽远点最好……他并非善男信女。”
“但也许,他没有我们想得那样坏呢?”她告诉程一清,自己联系众港媒,想购回他们拍下的交通意外照片,撤回对他们不利的报道时,发觉早已被程季泽买下。
程一清脱口而出:“程季泽是想用这些拿捏程季康吧?”同样的事,他不是没做过。当初跟五星级酒店谈判时,不就如此吗?
何澄说:“起初我们也这样想。但没想到,程季泽派人将照片跟杂志排版初稿送来,里面还有一张兄弟俩小时候的合照,背后用铅笔写着,‘恍如昨日’。当时阿康看着这照片,不声不响很久。”
“他这人,最擅长攻心。”对自己如此,对德婶德叔也一样。
何澄反问:“那你呢?你觉得如果不是真的在意对方,他为何要攻心?是德婶有很大价值,还是你能够提供很多利益?即使是程季康,又有什么价值可言?拥有广阔内地市场的是双程记,而不是香港程记。”
“什么时候开始,你替程季泽说起话来了?”
“讲真,离开《得周刊》后,我也怨恨过你,怨恨过他,但现在我成熟了,明白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用手拔下来一根杂草,卷在手指头上,“其实,他跟程季康一样,都活在缺爱的家庭中,所以什么都考虑利益。”
何澄说,叶罗安妮听讲程家的事后,约两兄弟出来。她这人务实凉薄,得知高欣怀孕后,立即有所行动,希望二人想办法,联手对付高欣,保住程记控制权。
这些事,程一清都没听程季泽提过。自香港一别后,两人除了因公事产生的必要沟通外,再无其他联系,仿佛两个由婚约硬生生捆到一起的陌生人。绕了这样大一个圈子,从何澄那儿听到自己丈夫的事,她只觉世事荒唐。
程一清问:“叶罗安妮有办法?”
“她又不是叶允山。人家有自己一份事业,有自己的圈子跟人脉。她,一个吃叶家家族信托的贵妇名媛,能有什么办法?人活一世,最拿得出手的,也无非是两段婚姻跟两个儿子。她有没有资格瞧不起高欣,我不知道。但她绝对没有理由看不起我跟你。更何况——”何澄看着好友,“叶罗安妮也不是好母亲。程季康他们兄弟俩,都在极度缺爱的家庭长大,不懂得怎样跟人相处,只知道如何分割争夺利益。但就我上次寿宴所见——阿清,你也许改变了他。”
“改变?他是那种连自己婚姻都能拿来当投名状的人,我怎可能改变得了他?”
何澄微笑,说了句老生常谈:“时间会证明。”
第88章【5-9】谣言四起
程一清跟何澄在广州偶遇这天,叶罗安妮跟两个儿子一块儿吃晚饭。
席间,程季泽看她仪态优雅,以刀叉切开果肉,由始至终没弄脏过手。她的人生不也如此?永远在人前活得漂亮,永远姿态优雅。
叶罗安妮捧小小一枚玉制茶碗,缓缓开口,说她打探到消息,高欣怀有身孕不假,但胎儿性别上却做了手脚。明明是女孩,却告诉程老太是男孩。加上程老太极度迷信,觉得属马生肖利好自己,高欣便投其所好,收买程老太护士阿May,天天给老人家洗脑,说这个男孙会旺她。
阿May本是程季康安排在程老太身边的人,但近日她未婚夫炒孖展亏了钱,她为了帮忙,乐于暗中多一个东家。
年轻时多英明也好,人一老,就容易耳根软。耳根听多了,人也心软了。何澄的潮州话说得再动听,陪程老太吃潮州菜吃得再多,也比不上未出生的属马男孙。
叶罗安妮说:“孩子生下来后,始终瞒不住,到时候老太太会生她的气。她的乖孙,终究还是你们两个。”至于高欣的小算盘小计划,什么等女儿降生后,找算命师傅吹嘘一番,说这是武则天一样的“女生男命”,将大旺家族,叶罗安妮倒是不知情。
程季泽低头看盘中那小小一件黑鱼籽脆皮乳猪,动了个念,放下刀叉。
叶罗安妮正在说:“程记始终还是我们的——”这话只落到半空,突然就没了下半截影。
她见到程季泽直接用手捻起乳猪块,放进口中。
叶罗安妮颇感意外。半晌,开口说:“阿泽,你——”
程季泽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指,慢慢咀嚼完:“乳猪肉片很脆口,跟黑鱼籽搭配起来,口感很好,妈咪你试下。”他看程季康一眼,“大哥,你也试下。”
程季康慢慢用筷子夹起一块乳猪片,肉块在筷子间颤颤巍巍,黑鱼籽撒到桌上。叶罗安妮说:“这次是我点菜点得不好,下次这种不好用餐具的菜品,就不要点了——”
程季泽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妈咪,难道一家人吃饭,还要像招待贵宾一样,讲究姿态好看?我们点一样菜,难道不是因为好吃,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