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婚以后最惨烈的一次冷战,何之轩有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这两个星期的空虚令她彻底崩溃,待何之轩回来之后,她用极力平静的语调说:“何之轩,我想过了,我们再这样过下去没意思,要变成怨偶的。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她在心头滚过好多遍,她想与其让他提出来,不如她先提出来。这些年的很多个夜晚,她一闭眼就能看见当初何之轩死灰的一张脸,他的声音淡漠而干涩,不复以往的磁性。他说:“方竹,不是你所想的就是当然的。你武断又冲动,我竟然陪着你一起冲动,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失败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败的这么彻底。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互相抱怨,及至互相伤害,确实没意思。”
他当年也是负气了的。
方竹对杨筱光说:“阿光,你们都想错了,其实当年错的那个是我,不是他。”就这样一句,若干年后是她的低头,可在他面前,她不好低头。
一昂头走了过去,就不能回头了。
就像歌里唱的——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这就如父亲所说过的,一切需要自负盈亏,不好埋怨他人的。方竹想,她还是能正视自己的。但路怎样走,这是一道论述题,她不能去多想。
一路到了医院,方竹不必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父亲的病房,值班的护士还多事叮嘱:“要送礼的话直接给他们家保姆就行了,病人要静修,没有什么空来管别的闲事。”又瞧方竹手里并没有什么礼物,只是觉得奇怪。
方竹无奈笑笑,去了病房。
父亲病房所在的这层楼安静整洁,一条走廊通到底,并排没几间病房,里头都是复式的,她知道。她看好门牌,那门正巧半掩,方竹想要敲门,里头有人说话,声音也是小小的,怕惊醒床上的病人似的。
“得这病可不能吃火腿,容易上火,你别乱来。”
另一个人的声音似乎是周阿姨的,她压低声音说:“我晓得,这师长啊,闻不到这个味儿睡不实,只是搁这儿给他闻闻。医生您放心。”
“这是什么习惯?可真稀奇。”
周阿姨轻轻叹气:“以前师长太太最拿手就是做这个,我是做来做去做不到那个水准,也就这香气都还像一些。师长好这口,闻一闻也是安慰。”
方竹抓紧门边,深深吸口气,又呼了口气。她咬一咬唇,轻悄悄退了出来。
外头的日头升的高了,阳光斜斜洒到眼睛里,一下就刺激得流下泪。她慌忙用餐巾纸擦了个干净,往医院旁的小店处转上一转,只有卖鲜花的开了门。百合清艳,在阳光下姿态嫣然。她买了好大一束,抱在怀里又回到楼里。
这一次她才走到病房门前,周阿姨刚巧送医生出门,看见是她,又惊又喜。
方竹低声问:“爸爸睡着了?”
周阿姨喜不自胜地点点头。
方竹说:“不要叫醒他。”
她把花递给了周阿姨,周阿姨顺手紧紧拉住了她:“小竹,你不陪陪你爸爸?”
方竹只是站在门口不肯进来,她说:“我还要上班。”
“下了班再来?”
“会加班,晚了会妨碍他休息。”
周阿姨急了:“好容易来一次,你别再犟了。”
方竹便退了一步,她说:“告诉爸爸我来过了。”
周阿姨眼圈一红,指了指客厅里四处摆着的补品鲜花,都是探病的人送来的,堆的小山高。她说:“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女儿。师长北京回来以后,身子骨就没好转,在北方受的风寒侵到肺里去,这一病就是如山倒。以前他多神气呀,现在我看着都——”
她再也说不下去,方竹便拍拍她的背,她说:“周阿姨,我想好了就再来的。”
周阿姨还是拉着她:“不骗人?”
方竹摇摇头。
周阿姨叹气:“我在你们家这么些年,看着这么多事,你们父女俩明明就是一路人,才会不对盘。可父女终归是父女,哪里有隔夜仇?”
方竹扯了一朵笑:“周阿姨,你放心,我会说到做到的。”
周阿姨点点头,又印一下眼角的泪:“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最近真的比较烦
杨筱光最近陷入前所未有的烦恼之中,在春夏之际,她的心情跟着气候的转换,变得愈加烦躁。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她平生第一桩绯闻就在家里惹了好大一场风波。
那晚被莫北和方竹送回家了,她往天上看看,就看见老大一朵乌云罩顶,回到家里,果不其然,杨爸杨妈齐刷刷坐在大门对面的饭桌前,似足两尊门神,都虎着脸。
杨筱光一眼就觑见桌上摆的是那天的晨报。她硬着头皮解释:“这是绯闻。”
杨妈大大放心地对杨爸说:“你瞧我说的没错吧!报纸上说的还能当了真?”
杨爸的眉毛皱得跟绞不干的湿被子似的,要多沉重有多沉重。他问杨筱光:“真的是误会?你都上报了?我杨家从没人上过报,你一上报还是娱乐版!”
杨爸出乎意料地比杨妈更加较了真,问得可仔细了。但杨筱光本来就心虚,该瞒的瞒,该骗的骗,杀死无数脑细胞才安抚好杨爸。
可最后还有一个重磅炸弹兜她脑门上砸开。
杨妈说:“别看这孩子待在台上我还蛮欢喜的,你晓得哇,他以前是你爸学生,进过少教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