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笑着将?汤药送到他嘴边:“我若今天不来,你就不喝了?”
陆澄朝一口咽下?,温柔中带了几分坚决:“不喝。”
谢嗣音轻哼一声?,又?送出一勺:“倒是有骨气得很,那我从明天开始就不过来了。”
陆澄朝一愣,眨眨眼?:“为什么?”
谢嗣音瞧着他这副懵然神色,收回手,笑得愉悦:“你若是不喝药,那好?得自然慢了些。你若好?得慢些,那婚期可能就会延后了。我正好?也可以多在家中陪一陪”
陆澄朝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汤药撒出一些在案几上。
不过没有人在意,陆澄朝一向琥珀色的眸子带了深邃的凝视和宠溺,定定瞧着她?半响,叹道:“昭昭,我错了。”
谢嗣音勾了勾唇,将?汤药递给?他:“快喝。”
陆澄朝无奈的接过药碗,仰头一口喝下?。见他喝完放下?药碗,谢嗣音才笑着将?桌上的蜜饯推给?他:“吃一口吧。”
陆澄朝摇摇头,直接下?了榻,走到她?那侧。
谢嗣音心下?一慌,起身就要走:“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没等她?说完,陆澄朝握住她?的手腕,俯身瞧着她?,声?音低缓温柔道:“要吃口甜的,但要吃口比蜜饯更甜的”
于是,他直接含住了她?的唇。
记忆
昏暗、潮湿,还泛着些许的霉腥味。
暗室之中密不透风,没有?一丁点儿的外光,只有墙壁之上嵌着几盏豆大的灯火。
一个男人被牢牢地绑在暗室中央粗糙的木制十字架上?,衣衫褴褛,血痕斑斑。手?腕上?的绳索几乎深陷进了?肉里,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就连头颅也跟着垂在胸前,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下半部分的脸庞也被乱七八糟的胡须挡了?个严实。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以为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嘎吱一声,暗室门从外打开?,一束刺眼的光线射进来,划破了?长久的黑暗。
男人在昏迷中下意识地紧了?紧双眼,似乎难受极了?。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行动缓慢,进来之后托起墙壁上?的一盏油灯,缓缓几步上?前去瞧那个被绑着的男人。因着走动,灯火摇摇晃晃,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熄灭。
就在靠近男人的瞬间,他沙哑着出声了?:“还没死呢,别看了?。”
那人顿了?一下,转身将油灯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开?始窸窸窣窣的动作起来:“不是我有?意折磨你,取蛊的过程如此,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个声音赫然是闫大夫。
男人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没有?再说话。
闫大夫叹口气,将案上?的瓶瓶罐罐捣弄一番,不知?弄成了?什么颜色的污水,将其倒入碗中,喂给男人:“你说你好好的大祭司不去做,做什么要绑架郡主呢?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唉!”
听闫大夫这话的语气,这人竟然是仡濮臣?!
男人没有?说话,十分配合地抬起头,将那一看就剧毒无比的毒水慢慢饮下,干裂的嘴唇渐渐有?了?一层水渍。喝完之后,他终于睁开?眼睛,那一双如海似渊的深眸即便陷于困境之中仍旧没有?一丝的颓意,自下而上?的睨向闫大夫,带给他无穷的视觉压力。
闫大夫即便曾随军征战沙场,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一时之间却仍被这个不足二十的少年给震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黑暗、疯狂、漠视一切,这里面甚至包括着他自己?的生命。
果真是仡濮臣。
闫大夫默默将碗收了?回去,重新拿过一个玉碗和银柄小刀走到他面前,等待药效发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仡濮臣有?了?反应。
他的身体一下子痉挛起来,面色变得极白,脸上?青筋跳动,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双手?紧紧反握住两侧的木架,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都?陷入其中。这个时候,似乎有?木屑刺入指甲肉里,因为点点滴滴的鲜血从指缝中泛了?出来。
血腥味和着汗湿的味道,一下子冲入鼻腔。
闫大夫慢慢后退了?两步,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因为痛苦而佝偻起来的脊背:“郡主在一个月前就试探过我,她应该猜出你没有?死了?。但这一个月,她却始终没有?动静,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说到这里,闫大夫叹了?口气,唏嘘道:“说明你死或者不死,于郡主而言,没什么差别。或者说,她更希望你死去。”
“以郡主的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你落在王爷手?里的下场。倘若她对你有?一分的不忍,这一个多月来定然已经有?所行动。”
“可?她始终没有?。”
“就如同当初的那场诘问不存在一样。”
仡濮臣双眼红得厉害,双手?几乎要将木架给抓碎了?,但却仍旧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闫大夫叹息着摇摇头:“如今郡主和世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你悄无声息的消失,于她往后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还年轻,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感情之事,再是执着也是无用。”
仡濮臣的身体似乎已经承受到了?极致,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他的齿缝间渗出,而后身子一松,整个人如同彻底卸了?力气一般,浑身汗淋淋的垂了?下去。
闫大夫这才慢慢上?前,右手?拿着银质匕首在他的手?腕某一处愈合的伤疤上?轻轻一划,汩汩的鲜血就淌了?下来。左手?玉碗连忙接住,接了?大约有?小半碗的量,他才收回手?,将药碗放到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