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不能理解:
为什么更亟需解决的困境就在眼前,神明却无视那些更需要神迹施救的病人,只想打仗呢?
难道,就连神明也治不好黑死病?
也是,听说严重的黑死病,就连教堂也拒绝接诊。
那他们的孩子……难道就只能等死了吗?
“真是够了!”黛丽又在自顾自地絮叨,“听我说,咱们应该去中央区,把孩子们接出来。”
“圣殿虽然不同意派牧师来,怕牧师被困在堡垒里当血包,但咱们可以把孩子带去圣殿啊?万一孩子患的是那种,牧师一祈祷就好的轻症呢?”
“——不,还是不行。听隔离区的看守说,这病传染性很强。万一咱们把孩子们接出来,惹得更多族人患上病……而且隔离区看守那么严,我们俩怎么可能救得出孩子们?”
“……”戈德愁云惨淡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抽旱烟。
这样的话,他们已经聊过无数次,最后都无疾而终。时间拖得越久,他越绝望——
“呜呼呼——”
隔壁忽然响起一阵很低的欢呼声。
“……?”夫妻俩齐齐顿住,迟疑地缓缓抬头。
听错了吗?隔壁戴夫一家的小女儿,也被困在隔离区,夫妇俩每天以泪洗面,比他们还焦虑,这怎么会突然有欢呼声?
黛丽困惑了几秒,一下弹起来:“该不会是,神经绷得太紧,终于断弦了吧?不行!咱们赶紧去看看,千万别出什么事!”
戈德连忙站起来,跟着妻子疾跑出去。冲开隔壁老友的家门时,只听耳边“啪”地一声轻响。
“滋滋……”老戴夫新研究出来,准备卡着节庆贩卖的小呲花在地上窜来窜去。
“……”戈德惊呆了,没理会直撞他脚的小呲花,瞪圆眼睛看着皮肤正常完好、被戴夫夫妇一左一右拉着手的小姑娘,“你,怎么会?——戴夫!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不应该在隔离区吗?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染上了黑死病吗?怎么看起来还是白白净净?
戴夫夫妇的神色明显慌乱起来,支吾片刻,还是艾米锤了一下想编谎言的丈夫的肩膀,示意戴夫将家门关上,才压着声音道:
“以咱们两家的关系,我还是不瞒着你们了。两天前,我在前哨站的弟弟传信回来,说他在潜入人类族地时,听到某种传闻,说有神明在温特城堡降临,可以无偿诊治患有黑死病的病人……”
戴夫有些紧张地搓了下手,显然对妻子的坦白感到有些不安:“我、我们想着,反正都已经走投无路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就托弟弟去探听情况。”
“原本想的是,如果这位神明真的那么平易近人,愿意接诊病人,那我们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小艾丽接出来,去城堡求神,可没想到……”
“根本不用带人去!”艾米嘴快地接话,显露出几分激动,“我弟弟只是给那位神明递了写着艾丽名字、生诞日的字条!神明就隔空把小艾丽治好了!”
她特地强调了一下“隔空”这个听起来相当荒谬的词:“刚刚隔离区才把小艾丽送回来,我们一时没克制住兴奋的情绪,没想到被你们听见……”
“……”黛丽一下抓住了丈夫的手,攥得很用力,以此勒令自己冷静下来,“这是,真的吗?可神明都是高傲的,我们城堡里的神明……”
不就什么人都不见,就连国王陛下也只是能“聆听神谕”——
“这个啊。”艾米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犹豫半晌,还是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有个特别古怪的地方。”
“咱们堡垒里的这位,自称是‘公平之神’对吧?可温特城堡里的那位,也是公平之神!”
“我刚还在心里琢磨呢,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神明呢?除非——”
“其中一个是假的!”戈德脱口而出。
屋子里一下陷入安静。
没人开口问“那谁才是假的”,但所有人心里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比起“高傲”这个谁都能装出来的特质,更能直接证明神明身份的,无疑是绝对的实力。
任何学过大陆三万年历史的人都知道,神明是强大的、无所不能。
一个拒绝露面,拒绝治疗病人,只知道煽动战争的“公平之神”;和一个愿意无差别接诊任何病人,甚至只需要扫一眼写着姓名信息的纸条,就可以救回艾丽性命的公平之神——但凡有脑子,都能分清谁真谁假。
艾米低声说:“我弟还给我送回了一张画像,是那位停留在人类城堡的神明的。”
戴夫摸出卷轴展开,火一般的红烙入眼底,而后是那张俊美得如同神像般的面容。
戈德夫妇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即便没有说出声,但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明,那一定就是这样的。
哪像堡垒里的那个假货,成天故作姿态,藏头露尾。
戴夫又在这份认知上加了一重砝码:
“而且,你们知道吗?圣殿那边也认可了这位神明的身份!圣子甚至为此向温特城堡寄送了献礼!”
“你们知道的,咱们矮人退守堡垒之前,圣殿就在四处讨伐异己,如果那位不是真正的神明,圣殿怎么会送礼,而不是讨伐异教徒?”
艾米犹豫片刻,拉住黛丽的手:“你放心,一会我就给弟弟送信,让他再去城堡请那位神明救治你的孩子。”
“好、好,”黛丽一时不知说什么,胡乱感谢了一通,又将目光落向那份美如神迹的画像,“这份神像,能让我们复制一份回去吗?我们,不想再拜虚假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