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时间紧迫,城门今天可是没有门禁的,这范围可是大得出奇。”奴良鲤伴懒散地蹲在地上,捏着红线垂下来的两端试图往一起对着,语气却颇为凝重“是那个孩子么,如果是他的话,他恐怕没有回江户的理由,如果直接从这里离开,后面可就更麻烦了。”
“是他。但他的状态很奇怪,毕竟我再怎么也不至于追不上一个人类。”散兵回忆着情况,皱了皱眉,“如果人类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其他生物还是统统回归深山老林好了。”
“被附身了?”奴良鲤伴松开了一对在一起就打滑的红线,“是这具身体有什么特殊的吗,不然的话丢弃掉再换一个来得更快吧。”
“而且是具病恹恹的身体。”散兵补充,“异常的话,也只有这些了吧。”
只是这种幻境一般的能力,倒与他一直以来心底里的猜想不同。
“感知到他的条件呢?”
“如果能发现的话,我们恐怕早些就在这个地方了。”
“那这可难办了啊。”奴良鲤伴说着站起身,脸上的笑意可不像半分觉得困扰的样子。
“那就在这夏夜里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百鬼夜行吧。”他侧过头,那一贯懒散闭起一只的金眸此刻却如出鞘之刃一般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深邃的眼眸里,自然地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任谁看到这幅胜券在握的神情,都会对其产生追随之念。
“我保证,一定会在天亮前找到那家伙的。”奴良鲤伴用令人安心的郑重语气道。
“啊。”散兵下意识伸手,却只摸到额头上戴着的面具,所以他只是别过头,“姑且相信你一次吧。”
难怪这家伙总是那副模样,也还是有这么多人追随,这的确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垂下眼眸时,少年在心中想到。
——
星河低垂,一朵朵绽开的烟火与明星争抢似地照亮天空。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奴良鲤伴一走出僻静的小巷子就好似重新回到了热闹的人间,这是他以往最喜欢的环境,不管是漫步人群切身感受人间烟火还是在街角饮酒观察人间百态,都是一件快事。
但现今他的脸上布满了阴云,再无半分闲适惬意。
他在脑海中努力地复盘发生了什么,可惜那时他并未在意前方追逐的目标。一来是因为清楚以对方的实力来说对付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必定没有问题,二来是人群确实拥挤,这应该是江户附近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刻之一了。
可他忘记了这世间总有各种各样的术法,而两人之间更是……
奴良鲤伴摩挲着手上的红绳,眼眸里是掩盖不住地懊恼担忧。
这契约本来就是为了约束限制稚生神明而被创造的,现如今散兵被不知道什么术法困住,那等找到他。带他回来的时候,这份惩罚到底会在会落在谁的身上呢?他想要相信这份惩罚会被均分,但理智上也清楚事实恐怕难以如愿。
正如少年所说,被训育的鸟儿怎么会有飞翔的权利呢,能有这样的喘息之机也不过是培养亲密度的一种手段,以便更好地借用力量罢了。如今的情况是否会被视为是逃离呢?
思索间注意力难免下降,奴良鲤伴猛地和一个浑身带着甜腻糕点气息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诶?!”男人下意识地道歉,待看清了对方的脸时,一扫刚刚的卑微,“是你啊,那我们两清了。”
以对方的态度来看两人必定见过,奴良鲤伴很快就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人,也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态度——正是刚刚路上被撞开的游人之一。
似乎当时他还拿着什么东西。奴良鲤伴嗅着香甜的糕点气息,眼神游移,但很快他就抓住了关窍,从钱袋里抓出几枚小判,塞到对方手里,神情诚恳:“刚刚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了,不过,你还记得一开始推开你的是什么人吗?”
金子的光辉在这种暗淡的光线下也显得分外耀眼,男人狐疑地在戒指上敲了敲,听到清脆的声音后又对着光检查起来,看到上面精细的刻印,才相信这或许真的是小判。
“真的都给我?”男人摸了摸手里的小判,之前的不满的情绪已然全然消失了。
而奴良鲤伴的耐心快要耗尽了:“我们追的是什么人?”
“是个瘦弱的流浪儿,嘶——”男人掀开袖子,一片青紫赫然盘踞在其胳膊上,“那小子明明瘦得一折就会断,但力气倒是真不小,现在还在疼呢。”
一个身影几乎瞬间就出现在了奴良鲤伴的脑海中,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怀疑的对象,如今看来直接去寻找他更是成为首要的目标了。
“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男人恭敬地低下头,见对方没有回应,抬起头猛然发现刚刚还在自己的眼前的黑发男人,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张望了一圈,只有欢闹着的人群,又拿起小判对着光仔细地检查了检查,才露出心安的笑容来。
——
平日里或隐匿于城市各个角落,或是有自己一番营生的,属于奴良组的妖怪行动了起来。
散兵本以为会有人质疑这个任务是否值得大费周章,但意外的是竟然无人质疑,除了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干部打量着看了他好几眼外,成群结队的妖怪很快就浩浩荡荡地散了出去。
奴良鲤伴目送着部下离开,被派了任务却没急着离开的首无走上前,声音凝重,“鲤伴大人……”
“啊,我都知道了。”奴良鲤伴面色沉凝的说道,“我也发现了,少了不少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