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正在屋里,与永嘉帝共处一室,却几乎无言以对。
实在是秦柳瑟也没伺候过男人,永嘉帝如此威势,看不明白他什么脾性,秦柳瑟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只伺候着他吃着茶水,因着永嘉帝来此下榻,整个院子的人,都被清了出去,是以眼下外头无人,叫秦柳瑟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秦柳瑟是个警醒之人,见永嘉帝这么久了不说话,估摸着也能猜到,他或许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秦柳瑟心里也明白,都走到这份上了,什么尊严脸面,又算得了什么,真龙天子在上,难道她还要等他低头?
说起来,若是永嘉帝这回没有惩治自己降罪自己,秦柳瑟以为,已经是极为仁慈了。
谁叫她如此运气,被他救了,又当场被他抓了。
秦柳瑟在心底叹息一声,硬着头皮站起来,起身走到永嘉帝跟前跪下,语气怅然道,“这一回,多亏皇上相救,柳瑟无以为报……还请皇上降罪,嫔妾甘愿受罚!”
永嘉帝一时也没喊她起身,而是手指放在茶盏边上,轻轻滑动着,眼神直直落在秦柳瑟脸上,也不知在打量什么。
可那眼神,似笑非笑的,看得却只叫秦柳瑟脸上火辣辣的。
“既然朕救了你,是你运气好,你又何罪之有?”永嘉帝甚至是挽着嘴角说出这话的。
番外许镇(三)
永嘉帝这话,几乎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秦柳瑟的假后退。
叫她都无法应对,实在是一个谎言,便都得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来圆,而秦柳瑟到底脸皮还是薄。
“嫔妾该死,请皇上恕罪。”秦柳瑟咬着牙红着脸道。
“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朕又不是暴君。”永嘉帝的语气,还是浓浓的嘲讽的意味,“你这样千方百计出宫,难道不是恨朕,不想待在宫里,不想待在朕身旁?”
永嘉帝也是琢磨着,秦柳瑟进了王府这么久,却从来不爱在自己面前出现,实在反常。
按理来说,那些被送到王府里,或者是后来登基后,被选进宫的秀女,无一不争着抢着在他面前露脸示好,却从未出现秦柳瑟这样,避之唯恐不及的女子。
秦柳瑟一脸紧张地摇头,看着永嘉帝,红着眼睛道,“嫔妾没有,嫔妾怎么会恨皇上呢,是皇上给了柳瑟锦衣玉食,给了嫔妾无上荣光!嫔妾心中只有感激。”
永嘉帝微微一挑眉,“哦”了一声,“那就是不喜朕?不想待在宫里?”
这话简直说得秦柳瑟眼前一黑,她没跟永嘉帝打过交道,还是头一回领悟到,何谓伴君如伴虎。
也发现了,永嘉帝这人,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全然不知委婉为何物,专往她最怕的地方戳。
秦柳瑟轻轻摇着头,琢磨着永嘉帝的心态和想法,又道,“皇上,并非如此,嫔妾……嫔妾……”
秦柳瑟自然不能直说自己现如今后悔了……
“嫔妾知道现下不管再说什么,皇上只怕都不会相信嫔妾说的话……”
“你先说来听听,朕再看看要不要定你得罪。”
永嘉帝几乎要把秦柳瑟逼到墙角了,她每说一句,他便毫不掩饰地得寸进尺再往前一步,势要让她原形毕露一般。
秦柳瑟深吸了一口气,一面嘲笑自己的天真,一面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理由来搪塞他。
“怎么?说不出来,找不到借口了?”永嘉帝看她半晌没说话,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
“不是这样的……”永嘉帝还没说完,就被秦柳瑟打断了。
秦柳瑟红着眼睛道,“天底下这么大,偏偏是皇上救了嫔妾一命,让嫔妾还有机会回报皇上……嫔妾只是觉得没脸见皇上,没脸与皇上多做解释。”
永嘉帝似乎听多了这种女人说辞,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别用这些话来哄骗朕,今日若不是朕救了你,你指不定在哪个天涯海角乐着呢。”
虽然永嘉帝感慨今日在山上碰见那群狼犬实在巧合,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今日他没走这条路,秦柳瑟指不定也不在山腰上。
“在王府时,柳瑟从未见过王爷,那时柳瑟从扬城去了上京城,从进京到进宫选秀,不过个把月,人生地不熟,在王府里也是抓瞎抹黑,是以才如此藏着做人。”
秦柳瑟一脸真挚地看着他,“后来王爷登基,成了天子。嫔妾也有幸跟着进宫伺候,可嫔妾说句僭越的,嫔妾是王府老人,又是得了皇上宽厚,讨了个美人的名头戴着,却住在舒月轩,又从未被皇上翻牌子召见过……”
秦柳瑟说着说着,好像委屈得不行,金豆子又掉下来了。她自然不会提自己为何不去他面前显摆讨脸面,只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他的冷落。
说不得秦柳瑟这番说辞,且不说能不能骗到永嘉帝,但她这双水灵灵的眼睛,本就能不自觉将人吸引,眼下又刻意放任自己的情愫发酵,欲语还休的,还真的能诓骗人。
这不,说了这么多,永嘉帝这回也没有打断她的意思,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秦柳瑟给自己鼓劲,又道,“嫔妾自知在后宫是无甚特别之处,但家中姐姐刚进宫,都已侍寝,嫔妾……嫔妾实在也想不明白,嫔妾为何会遭皇上冷落。”
这番话,纵使说时无心,但被她这般刻意挑出来说,也不由引得永嘉帝也在内心深处想了想,可想来想去,好像确实未在敬事房的人捧来的漆盘上,看到过她的牌子。
一时间,永嘉帝自然琢磨着这件事儿,但他也不是这么轻易就好糊弄的,当即又道,“就因着这?便是你出宫的理由?你是做妃嫔的,难不成还得朕去你宫里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