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咳了一声,想开口但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该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
起初,他以为他只有一条恪尽职守的路,并没有左顾右盼的资格。他双眼只放下了武林苍生和殷氏一族,从未想过也会为旁的东西而感到心痛。
从他无数次自欺欺人无数次以肩上重担警醒自己的时候,他一直隐痛。他也偷偷用若即若离眼神追寻过翩然离去的裙裾,也在深夜梦魇后见过那双秋水般温柔朦胧的眼眸。
他在那一记清脆的将他从混账的自我催眠中打醒的那一耳光后见到了山巅冰雪刺人的美丽,他看见有别人的手要去摘原本照耀在他头顶上的那弯温暖的月亮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痛,现在承认或许晚了,他想。
他觉得自己平生所学无法表达出他的这些曲折晦涩的心迹,他只能放低再放低自己的身段,用十足十的诚心对万钰彤说道:“钰彤,我……我是第一次同姑娘相处,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懂。如今我已经知道我自己错得离谱,我也不奢求你谅解,只求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好吗?”
见万钰彤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殷莫辞心里自嘲道,他自己都不是很懂,还要为难她去懂。
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颤抖:“我还能当你的朋友吗?”
万钰彤美眸瞪大,她的目光细细地在殷莫辞脸上逡巡着,像是不太认识这个人
。
她轻笑,面容依旧温婉:“殷盟主,你我同为正道,以锄奸伏魔为己任,同道之人理应相携并行。”
她不再理会殷莫辞,轻声丢下一句告辞便离开。
陈家。
陈小姐闺房,垂地的纱帘都被仔细地束了上去,清新的风从屋外吹了进来,屋内阳光充沛。
陈小姐靠在床榻上,她恢复了神智,面色略有一些虚弱。她握着殷梳的手,言辞恳切地说:“多谢殷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们陈家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
殷梳坐在她床边,她略有一些心虚地看着陈小姐头上缠着的一圈白布,陈小姐的前额和后脑都敷上了药,用了一层又一层鼓鼓的纱布。
殷梳:“都是我们该做的,不用谢。”
“我都听说了,若不是殷姑娘在,我受那贼人所控险些就要酿下大错。”陈小姐一脸后怕,手帕掩面就开始嘤嘤。
殷梳眼皮抽了两下,笑容有些尴尬:“举手之劳,现在你修养好身体要紧。”
殷梳又和陈小姐客套了几句,叮嘱她好好修养身体,便起身出了屋。
须纵酒立在屋门口,陈老板在他旁边正说一些千恩万谢的话。
见殷梳出来,陈老板迎了上来:“这次多亏了几位少侠,等小女身体好转,在下一定携小女前往盟主府道谢。”
“职责所在,不必挂怀。若今后还遇到难处,尽管来找我们。”须纵酒淡声开口。
说罢他看向殷梳:“我们走吧。”
告别了陈家,殷
梳和须纵酒并肩而行,准备回盟主府。
这一路他们走得很快,两人都垂着头,步履不停,有些安静。
行至半路,须纵酒先不习惯地偏过头看向殷梳,她面上没有笑意,漆黑的眼睫也怂搭着很明显有心事。
他以为还是因为陈小姐的事情,出声安慰道:“陈小姐那边你没有做错,现在已经没事了,不会有人怪你。”
殷梳垂着头:“我不担心那个……只是,我们的麻烦事可能还没有完。”
他好奇道:“什么麻烦事?”
殷梳咬着嘴唇,轻声嘟囔:“他不会这么容易束手就擒的。”
须纵酒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殷梳话里的这个他,指的应该是摧心肝。
须纵酒有些意外,他又看了眼殷梳,少女面色不虞,但眼神清亮,他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殷梳没想到她开口和须纵酒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的时候,他竟然还笑?她有些不悦,停下脚步瞪了眼须纵酒。
须纵酒双手抱臂,在她的注视下低下头藏起笑容,神情很是无辜:“当年殷盟主初入江湖的时候,你若跟着他一起,现如今江湖上应该要多位英姿飒爽的侠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殷梳佯怒。
“好了好了。”须纵酒抬起手讨饶,然后正色道,“摧心肝被押在万家堡地牢,现下又有那么多武林世家都聚在万家堡,他暂时翻不出什么风浪。”
“你不也说是暂时嘛!”殷
梳有些不满,她手指捅了捅他的手臂。她抬眼看着须纵酒,瞪圆了眼睛信心满满地开口:“没关系,不管还有什么麻烦事,我们一定都能一起解决的!”
“我们?”须纵酒低着头看着她。
“对啊,我们。”殷梳不解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又重复了一遍。
须纵酒不再说话,他黑漆漆的眼睛越过殷梳的头顶,望向远处。如果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的眼神发散,并未聚成一个点。
但殷梳没有留意那么多,她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她又笑嘻嘻地锤了下须纵酒说道:“先别管那么多,我们抓住了摧心肝,先得好好庆祝一场才行!”
说罢她又蹦蹦跳跳地准备往回走,走了两步回头见须纵酒还呆在原地,她又跑了回来,拽着须纵酒的袖子叫他:“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