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若,你欢喜吗?”头顶响起邵云和沉郁悦耳的声音。
“欢喜。”周惜若轻声道:“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有这好的知己,有这样小小却弥足珍贵的幸福。我觉得为了这一切吃多少苦都值得。”
邵云和轻抚她的背,一下一下仿佛在想着什么。忽地,他道:“到了赤灼与你完婚后,我打算把政事就交给了首辅几位大臣和母亲,然后带着你游历江湖,或者就寻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就我们一家子好吗?”
房中寂静非常,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周惜若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邵云和沉静深邃的眼眸。
她半晌才道:“为什么?”她眼中是不敢奢望的惊喜,可却也有担忧。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她竟不知他有这么个疯狂的念头。
窗外漏进的微光打在他五官分明的面上,深深浅浅,分明是她未曾见过的慵懒与从容。他真的是这般想的!
“不为什么。很久以前我就想,若有一日赤灼复国,赤灼百姓安居乐业以后,我要带着你和阿宝寻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好好的过日子。不需要多富足,只要你和阿宝在。我们把他养育成人,看着他成为一个好样的男人,娶妻生子……”他认真地说,周惜若却听得泪流满面。
面前是他认真郑重的神色,这一番话是她听过最甜蜜的情话。
眼前渐渐模糊,面上温热传来,他轻轻抚去她的泪痕,深眸看定她,轻叹道:“惜若,我们浪费了多少时光,这么多年我们为了恨,为了恩怨,为了与我们不相干的人与事磨折了所有的心力。余生的时光便不要再浪费了。我想让你日日月月年年如今日这般欢喜。有亲人朋友在身边,不必再去理会尔虞我诈的阴谋阳谋,不必再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牺牲所有。我的念头虽疯狂,但是要是有心也定能办得到。”
“阿宝已这般大了,不必再操心。母亲是个好强的女人,若让她监国,她晚年定不会消沉寂寞,说不定她还能为赤灼子民做一些有用的事。而我们,是该好好相处。惜若,我还未好好地爱你,我不想余生都怀着这样的愧疚。”
他的手中是她欢喜流下的泪。周惜若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他和她都不适合那宫闱深深的生活。
她只知道他是邵云和,不是赤灼百姓口中那犹如天神的完颜云祈。
她只想为他生儿育女,不想与他隔着偌大的宫殿,连相拥都觉得冷。
这一路上,他竟窥破了她心中最隐秘的担忧。他知她懂她,令她欢喜得犹如焕然重生。
“可是母亲不会答应的。”周惜若擦干欢喜的泪,看着他道:“赤灼的朝臣和百姓们也都不会答应的。他们那么敬仰你,把你视为神明。你才刚即位不久,正当盛年的时候,怎么能轻易就丢弃了这一切呢?”
邵云和神色不变,轻抚她的掌心,声音轻松道:“母亲会同意的。她也想我们为完颜家开枝散叶。”
他话音刚落,周惜若便“呀”地一声羞红了脸。邵云和一笑,把她拥入怀中,看着她通红美丽的脸庞,低语道:“只有一个阿宝怎么够呢?我还想再要一个女儿,长得如你一般美丽善良。”
周惜若清澈的明眸看着他,看到他眼底的认真与憧憬,轻轻点了点头。邵云和眼底的笑意一圈圈荡漾出来,看去皆是令人溺毙的温柔。
他继续道:“我也知道这事不容易说服朝臣们,不过我会物色能干的臣子作为首辅大臣,再者去年一年我整顿了赤灼的朝政,如今的赤灼四海清晏,欣欣向荣,只要朝臣们按部就班,就不需要费许多力气去打理。所以也许这件事要做成需要几年,但是也不是绝无可能。”
周惜若认真听着,心绪如波涛起伏不定。
他当真要放弃手中所有与她厮守一生,也许身上还有不得不为的责任,但是这一份憧憬却有实现的一日。
他问,惜若,你欢喜吗?
欢喜,怎么不欢喜?有他这般珍贵的情意怎么能不欢喜?她小小的心愿就要成真,每日做饭洗衣,静等他归来,一家三口,或者多添一个娇嫩如花的女儿,住在小小的庭院中,这一生,简简单单地过好。而他陪着她,看春雨淅沥,桃花夭夭,赏夏荷满池飘香,果实青涩,品秋风簌簌,天际辽阔,迎冬日飞雪漫天,银装素裹。郎情妾意,此情绵绵。
够了,这样就够了。
“惜若,你怎么又哭了?……”邵云和抬起她的脸,轻声地问。
周惜若含笑轻吻他好看的薄唇,低低地道:“这是欢喜……”
夜风暖煦,偌大的庭院中红红精致的灯笼挂满了廊下,庭院中笑语阵阵。酒席上佳肴美酒摆满了一桌,每个人脸上映着灯笼的红光看起来分外有精神。
云思泽一身浅紫色锦缎长衫,外罩同色纱罩衣,腰间一条翡翠玉带,看起来分外儒雅俊美。他身边是亦是一身紫红绣紫兰长裙的凌瑶。两人如一对神仙眷侣,令人羡慕。他们对面则是梳洗妥当的邵云和与周惜若,还有满脸机灵的阿宝。
邵云和一身重紫长衫,身形挺拔如剑,腰间束一条绞金丝腰带,腰间垂下玉环,为他英武之气多添了几分文雅。周惜若照例是素色长裙,只不过这裙上绣了粉红粉白的梨花,梨花一朵朵栩栩如生,似落花满襟的错觉。她清丽无双的面色轻施胭脂,看起来分外娇媚。
阿宝则是一身宝蓝色小衣,贵气的颜色将他小小俊美的面容衬得白皙如美玉,他面上一双乌黑的大眼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