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和颤抖,但话中的意味却是少见的郑重。
“那……”
“不记得了……”他似乎轻笑了下,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绝没有半分喜悦。
江归荑没有接话,连对一切危机场合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的她,都觉得此时的气氛过分怪异,像是丈夫在嘲讽水性杨花的妻子。
等等,她为什么会想这个?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
句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话。
“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叫易北洲,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江归荑抬起头,面前的男人声音毫无波澜,面色也毫无变化,像是不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石破天惊的要求。
只有那道眼神,牢牢固定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占有欲与挣扎,江归荑恍然之间竟觉得自己是被深渊巨兽盯牢了的甜美猎物,不能逃脱也不能被其他猎手碰触或分食。
江归荑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
“可是,我忘记了……我全都忘记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认错了人!对我来说,你是陌生人……你明白吗?”她一字一顿道。
她刻意忽略了此前易北洲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那句话。
她的语调中是浓浓的不信任与抗拒。
其实,在她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对他之后要说的话相信了七成,或许是受到已经失去却依然占有分量的过去记忆的隐约影响吧,她从情感上本能相信他。
可是在理智方面,在对他们过去的经历一无所知的前提下,经历了先前那充斥了诡谲、惨烈与重重迷雾的一切,她无法放下高高的心防,不说出拒绝的话语。
易北洲注视着眼前娇小可人的姑娘,她注视着他的目光抗拒而又坚定。
持续了一年半的末世几乎在她的脸上、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依然如同初见般令他心折,看得出来,她被照顾地很好。
是谁
照顾了她这么久?
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想起他吗?
不,她已经忘记他了。
虽然易北洲一向知道,在她甜美温软似乎予取予求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冷静坚定的心,她不会为任何人动摇自己坚持的信念。
她也善于演戏,常会收敛起自己的爪牙。
不过,此时她注视着他,目光如同全然的陌生人模样,完全不可能作假。
易北洲的后背缓缓僵直了,他闭了闭眼,良久,他听见自己笑着说:“对不起,方才是我冒昧了,希望江小姐不要介怀。”
。
丁玲走出办公室不久,在茶水间找到一包压箱底的咖啡粉,喝口咖啡摸会鱼。
一杯咖啡见底,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等了半天,发现那两个人还没出来,就决定出去转转。
她刚走到办公楼门口,就见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执政官的助理秦粒。
秦粒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抱着一大叠文件,双腿交叠,正毫无形象意识地坐在台阶上。
丁玲刚想叫他,秦粒却率先叫住了她,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丁处,你看见执政官了吗?”
“看见了啊,正在我办公室和久别重逢的女朋友你侬我侬呐。”
“……”秦粒张大了嘴,像是能吞进一个鸡蛋。
丁玲一脸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一脸吃了枪子的模样。”
“新来那姑娘真叫江归荑啊?”
“对啊,她自己承认的啊。”
秦粒一下子站起
身,表情更震惊了,喃喃自语道:“可是,不可能啊,易哥他女朋友怎么可能活着……”
“人家活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咒人家……”
秦粒连忙举起一根手指向天发誓:“我没有!”随即叹了口气道:“但据说末世发生时,江小姐所在地就是西京市华清路,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西京市华清路,正是后来联合政府测定的污染潮源头。
没有人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甚至有可能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因为,作为污染潮的发源地,那里的变异种都异常强大,即便是西京基地的探索小队,也从来没有成功接近过那里。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从那里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丁玲的所有声音都噎在了喉咙里。
一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都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执政官不会是把里面的那位江小姐当做白月光的替身吧!”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表情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