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在她问起了解‘假性异能’的人是否很多时,易北洲解释道:“假性异能发生的频率不高,因此知道的人也不多,为了防止有人过于追求假性异能,研究院也并没有将此事进行广泛公布。”
因此,他们将怀疑的重点更多地放在基地中出野外任务的人身上。首先,这些人有对假性变异有知情的可能,其次,他们想要获取更多的生活物资也合情合理。
但这无疑会让他们的调查陷入僵局,基地有那么多野外任务小队成员,他们中有多少人知晓假性变异的事情,有多少人近期无理由地“暴富”起来,这些都是需要耗费大把时间进行筛选的。
而他们恰恰缺少的就是时间。
晚一天抓住始作俑者,基地就多一天暴露在无法规避的危险之下。
但是,如果假设野外任务人员为始作俑者,那么还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即他们是如何得到变异种的。
表面上,这些人能获取变异种合情合理,毕竟每次捕猎任务的目标就是变异种。
然而,当她进入基地时,江归荑亲眼所见,所有变异种都会被门口站岗人员收集走,院门口守着的人员甚至还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搜身,严格禁止任何人违规携带变异种进入基地。
即使真的有人能够绕开这种严防死守的搜查,也必然需要下大功夫,且成功率不一定高。
一个成功
率不高,且一旦被发现必然满盘皆输的行为真的能够成为一个大生意吗?
那么,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呢?
易北洲方才说,幕后之人的目的未必仅仅是生活物资,他的胃口可能更大,这样说来,以生活物资作为交换可能仅仅是烟雾弹而已。
烟雾弹而已。
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对着二人道:“我们都忽略了一点,知晓假性异能的并不仅仅只有野外任务人员,能够获取变异种的也不仅仅只有野外任务人员。”
她的目光在窗外一扫而过,随后瞬间定位到那座拥有着黑色塔尖的冷白色建筑物,再开口时声音有点酸涩。
“还有研究院。”
随着太阳一点点落下,研究院冷白色的建筑在深蓝色的夜幕下轮廓逐渐模糊,像笼罩上了一层无法捅破的迷雾,位于顶端的黑色塔尖透出一种接近无机质的冷光。
良久,秦粒张大了嘴,一脸崩溃道:“骗人的吧!一定是骗人的吧!”
江归荑看向易北洲的方向,见他思索了一会儿,严肃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话音刚落,秦粒一屁股向后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绝望。
易北洲形状凌厉的眉眼微眯,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办公室的窗前,和江归荑一道遥望着研究院的方向,解释道:“刚刚我忽然想起一点,之前没来得及说。”
江归荑侧着脸望向他,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失去生命体征的变异
种是无法继续污染人或者其他动物的,能够持续感染的只有活体变异种。”
易北洲眼神冰冷,盯着研究员那扇久久无人进出的大门道:“除了野外任务小队有偷渡变异种的可能性外,研究院也培养了一批活体变异种。”
江归荑眼睛微阂,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思忖了半刻道:“但是他们是如何得到活体变异种的?野外任务小队应该只能把失去生命体征的变异种样本带回基地吧,失去生命体征的变异种也不太可能重焕生机?”
这一次,易北洲很久才回答,声音有一些不易为人察觉的紧绷,但江归荑还是注意到了。
他说:“有的时候,野外小队能够将比较弱小的活体变异种带回基地,用于研究。但更多时候,基地中会有人变成变异种。”
江归荑瞬间想到上午被安置到研究院地下室的陈真,顿时不寒而栗。
“为什么要把即将达到变异临界值的人送去研究院地下室?”
易北洲轻轻叹了口气:“因为研究院拥有对变异种更加全面的了解,也拥有对付变异种更加丰富的手段。我们把这些人送去隔离与观察,是为了不在他们还具有为人的意识时杀了他们,也是为了保护基地其他普通人不受污染的侵害。”
“研究院地下室一层有什么?”
易北洲低垂了眉眼,隔了一会才道:“你可以理解为是一座监牢。”停顿了片刻,
他打量着江归荑的神色:“你会觉得这样比杀死他们更加残忍吗?”
江归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他们还有可能从研究院一层中出来吗?如果……异化值可以降低的话。”
易北洲的回答中透着几分苦涩的意味:“把他们送去研究院地下一层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有他们还能恢复的那分希望。但是,现有研究显示,无论人类运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让异化值降低。”
“所以。”他盖棺定论:“从没有一个人从那里走出来过。”
这次,江归荑回答了易北洲的问题。
他之前问:你会觉得这样比杀死他们更加残忍吗?
江归荑的答案是:“对我而言,这是一种两难的抉择。”
当个人的生命和集体的生命出现冲突,必须择其一的时候,手握生杀予夺权柄的人会如何抉择?
就像失控的电车行驶在轨道上,驾驶员应从五个人的身上碾压过去,还是扭转方向盘,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注1)
易北洲已经给予了他的答案。
易北洲嘴角抽动了一下,沉默地望向众多窗户隐约透出亮光的研究院,道:“这是研究院没有背叛时的抉择,如果研究院真的背叛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江归荑却已经心知肚明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