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荑环顾四周,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并非是西京基地的研究院。
由于仓促投入使用的缘故,西京基地的研究院仅仅能够满足一般的研究需求,而其他的基础设施如吊灯、墙壁都比较破旧。
比起使用中的研究院,西京基地中的更像个废弃的研究院。
而她所处的这间研究院则完全相反,墙壁洁白,窗明几净,地砖反光,走廊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或拿着文件匆匆走过,或两三人聚在一起激烈讨论问题。
装修完善说明这家研究院资金充足,研究员众多说明这家研究院科研实力很强,江归荑快速在心底下了判断。
突然,她的手被一只柔软的女人的手拽住了。
手的主人年约二十多岁,身穿白大褂,却像个刚毕业的年轻姑娘,她笑盈盈地看向江归荑,道:“江老师就在里面,我们先敲门。”
江归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跟在这位实习生模样的人的身后。
紧接着,她听到自己开了口,声音清亮:“谢谢。”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这个梦境中,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却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传来的感觉。
就好像,她附身在了这具身体上。
在年轻姑娘敲门的瞬间,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瞟向门牌的方向,下一秒,她瞳孔紧缩。
门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字:
所长办公室。
下一刻,门内传来一道
威严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进来。”
年轻姑娘推开了门。
江归荑条件反射就想看清屋内中的人模样,但她这具身体从进门后就低着头,似乎是不想看屋内那人一眼。
年轻姑娘说了句:“江老师,你们慢聊。”然后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静寂了五秒后,江归荑听见那道威严浑厚的男声再次响起,但不同于刚刚,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含着几分欣喜:“归荑,你怎么来了?”
“江归荑”抬起头,这下她终于能看清面前之人的样子了。
这位江所长年约四十,眉宇间有些许皱纹,但依然不能掩盖年轻时的丰神俊朗。事实上,与他所取得的成就比起来,他实在是过于年轻了。
“江归荑”却撇过头,刻意将目光避开她父亲,投向一旁的家居陈设,声音变得冷漠,简直与之前面对年轻实习生的时候判若两人:“哥哥问你,这周末要不要回家吃饭……”
对方还未回答,她就急急补上一句:“要不是他专门让我问你,我才不过来呢。”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但江知秋还是听见了。
他的眼神变得黯淡,之前因独生女专门过来而生出的欣喜已经不再,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道:“……不了,归荑,爸爸这周末需要去外省出差……”
他颇为抱歉地看了一眼“江归荑”,但这恰恰点燃了她的怒火。
“你总是这样!自从妈妈死后,
你就天天都在做实验!做实验!做永远做不完的实验!你心里,还有我和哥哥吗?你自己数数,这两年来,你一共到家吃过几次饭!”
江归荑听见自己在歇斯底里,尽全力向面前的父亲发泄着怒火。刚刚年满十八岁的江归荑在外人面前惯常沉着冷静、滴水不漏,但在父亲面前,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尽管江归荑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但在这一刻,她仿佛与不知多久之前的她心意相通了,她仿佛真的能够体会到“她”心中的愤怒与悲凉。
有些情感的联结,并非要通过记忆的找回才能复映,而是当重新看到这个人时,就由心底生出的无处来由的感觉,愤怒、喜悦、悲哀、心动,都不外于此。
江知秋想要辩解什么,但话还没出口,他就见“江归荑”当即转头就想走,“江归荑”刚刚走到门口,江知秋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袖子。
四十岁的男性在情绪爆发的一刻力量是惊人的,江归荑被他直直向后拽了一步,还没等她横眉冷对,却见江知秋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几乎低三下四地跟她说:
“……我给你看个东西。”
“江归荑”皱起了眉,一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谜语,但索性走不了,她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口中讥讽道:“你的最新研究成果?还是因为这项研究成果拿到的奖励?如果是这些,我可没兴趣……”
但下一秒,她嘲
讽的话猝然半路截停。
不止是她的话,就连她的身躯也牢牢冻结在了原地,她直视着江知秋手中的东西,瞳孔紧缩,良久才道:“……这是什么东西?”
附身在从前的她身体上的江归荑,此时心中也是一片惊涛骇浪,她的脑中无数丢失的记忆重现复又消失,像一扇扇反复打开又关闭的门扉,撞得她脑仁直疼。
在她的眼前,江知秋手上托着一个防爆玻璃制成的培养箱,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
培养箱中有一根乌黑的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