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段明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林靖瑶倒在地上,阖上了双眸,鲜血与雨水混合一处,很快养心殿院外全被染红了。
&esp;&esp;段明烛强行冲破禁锢上前抱住她的尸体,他的脸上的眼泪混着雨水,带着哭腔喊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喊醒。甚至他感觉自己怀中的重量慢慢变轻,他低头一看,方才发现林靖瑶的身体正在慢慢变透明,段明烛急切的想抓住她,然而却只抓了个空,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与这漆黑的夜色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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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琴音停了。
&esp;&esp;头很疼。
&esp;&esp;段明烛努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明黄色的床帐。晨光从窗棂中映入,屋子里很亮,没有夜色,没有大雨,也没有琴声。
&esp;&esp;一切都是梦境。
&esp;&esp;他还记得梦境中琴声的旋律,那琴声那么真,仿佛真的有人在他旁边弹琴一般,可是他偏头看向屋子,一张黄花梨长案摆在那里,桌案上并没有琴。
&esp;&esp;“陛下醒了?”
&esp;&esp;一个声音出现在耳畔,段明烛抬了抬头,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他突然间吸了一口凉气。
&esp;&esp;眼前女子乌发青鬓,长眉入鬓,延颈秀项,容貌出尘。仔细看去,她竟然与林靖瑶的相貌有七分相似。
&esp;&esp;“你……”段明烛头疼得很,甚至在想他此时是否还在梦中。若非如此,为何分明已然醒来,他还能看到林靖瑶?
&esp;&esp;一声“母妃”萦绕在唇边,段明烛忍着头疼蹙眉一看,那女子的神韵虽与林靖瑶相似,但不若她那般清丽绝俗,眉间更添三分飒然之色,再加之她此时身披一袭银白轻甲,更显她飒爽英姿。
&esp;&esp;“阿姐……”段明烛看清面前之人,低声呢喃一句,神情间仍旧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esp;&esp;“阿姐!”
&esp;&esp;日消沉(一)
&esp;&esp;等段明烛回过神来,确认眼前之人正是段云岫,突然间坐了起来,眸中一涩,眼尾霎时泛了红。
&esp;&esp;“你……你怎么才来啊。”段明烛拥住她,鼻子一酸。
&esp;&esp;段云岫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缓缓呼出一口气。“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esp;&esp;当日,她在岭南收到凤京府传来的八百里急报,称林靖瑶受伤,不治身亡,她心如刀绞,马上将军务悉数交由其他几位将领,随后率军回京。
&esp;&esp;从岭南赶回凤京,按照行军速度要十五日,路过蜀州府,再过宁州府,段云岫将大军甩在了后面,独自一人日夜兼程,她想在林靖瑶下葬之前赶回凤京府,但还是来不及。进入凤京地界,已经是林靖瑶葬入帝陵两日后了。
&esp;&esp;“这些日子,苦了陛下了。”段云岫不断安抚着他。
&esp;&esp;段明烛突然间放开段云岫,一股无明业火袭上心头,眸中满含怨念。
&esp;&esp;段云岫看着她,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esp;&esp;“并非我不愿回京。年初陛下即位的时候,我本该回京。可是西越进犯岭南边境,我实在是走不开。”段云岫解释道。
&esp;&esp;西越是西南边与大晟接壤的一个边陲小国,时不时就会在岭南闹出什么乱子。好在段云岫驻守在那里,这些年以来,西越倒是与大晟相安无事。可是年初之时,大晟皇室的一场夺嫡之战,给了西越可乘之机。他们以为大晟内乱,无暇他顾,现在不进攻更待何时?
&esp;&esp;段云岫领兵多年,自然对这些小把戏了如指掌。可尽管如此,只要战事一起,就会让她脱不开身,她自然无法回京。
&esp;&esp;但是,她也知晓朝中发生的事情。从栾鸿升任首辅、在六部中安插党羽,到上疏要求册封太子、京察中排除异己,这种种事宜,她在岭南都得知了消息。
&esp;&esp;段云岫看着段明烛退烧后苍白的面容,抬手拍了拍他头发安抚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但陛下却是一个明君。这一年以来,陛下做得很好。”
&esp;&esp;“朕做得好,你就可以把这些事都抛给朕。”段明烛喃喃道。“你就这么放心,让朕一个人去对付栾家的步步紧逼。”
&esp;&esp;这是在兴师问罪了。
&esp;&esp;段云岫轻叹口气,垂了垂眸子,掩了神色间的愧疚:“这次回京,只要岭南不起战事,我就会一直留在京城。”
&esp;&esp;她靠近些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原谅阿姐吧。”
&esp;&esp;段明烛此时刚退烧,头还很疼,脑子里也一片混乱,他躲开了她手,躺了回去,背对着段云岫侧卧着,抓起薄被盖在身上,只留给她一个不想理人的背影。
&esp;&esp;段云岫缓缓叹了一声,长睫垂下,给他盖了盖被子,站起身来,正欲离开,走到一半却又突然转回身来。
&esp;&esp;“下午我要去一趟皇陵,给母妃上香,不能来看你了。”
&esp;&esp;段明烛皱眉,没好气道:“忙你的便是。你能一年不回京,朕也用不着你看!”
&esp;&esp;说罢,他赌气般闭上了眼睛,佯装睡觉。
&esp;&esp;段云岫正想说什么,然而刚想开口,话音还是止住了。
&esp;&esp;昨天她半夜回宫,问了御医段明烛现在的情况。御医称,陛下因孝贤皇后逝世,心里过于哀痛,高烧几日之后终于有所好转,但即便退烧,也会情绪低落,易怒,且脾气不佳。
&esp;&esp;想到这里,段云岫也没再多言,只道:“翰林院的沈学士这几日不眠不休地侍疾,为了让陛下尽快退烧,昨夜抚了一夜的琴。还望陛下尽快振作起来,不要辜负沈学士的一片苦心。”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