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生所在的位置是单独看押的,四面都是冰冷的石墙,高墙之上只有一面小小的窗户,那是唯一可以判断白天黑夜的方法。
在这里,倒是难得清静,元祁来过之后,怒气冲冲拂袖而去,事到临头,却想着认亲,看来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而自己再没有任何绝地翻盘的机会。
赵元生站起身,仰头看向墙上的小窗,今日应是个大晴天,太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为冰冷的牢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同一片光亮里,柏钰站在院里,看着暖黄的日光从云层中照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待一个最佳时机。
张炎坐在屋里,不自觉盯着外头看,忽的眉头一皱,回头问苏福:“所以,她真的把钱都给你了?”
苏福连连点头,三十块金元,都够他们全村人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的了,这农庄也全是托了柏钰的福,才得以开到现在。
“是我老头子运气好,能碰上这么好的官差大人,你们就在这儿放心住下,最近城里官兵巡查得紧,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搜到北坊这边来。”
张炎点点头,继续夹菜,扒了一大口饭。
距离他们逃出来已有两日有余,京城里头,官兵没日没夜四处搜查,那些从应天府和承天府逃出来的人,运气好的,像他们一样躲到现在都没被发现,运气不好的,很快就被找到就地正法。
他们还算好,一开始就没往城门那边逃,出府了直接拐弯直奔北坊这边。
北坊大多都是村庄,一个接着一个,几乎世代都以养殖种地为生,所以邻里都互相熟识,官兵为了省事,也没有挨家挨户的搜查,索性直接传唤了挨个村庄的村长过去问话,都说是没见外来人,如此才让柏钰和张炎两人逃过了一劫。
柏钰当初给了苏福三分之一的家当,如今他联合所有人还了她两条命,倒像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宫里迟迟没有传来消息,柏钰无法判断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更不能贸然行动。
万一她在这头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恐怕宫里头那位对他们的防范也就越多。
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按理说也该有点什么消息才对,难不成詹青他们出什么事了?
一天前,元夕同詹青一起翻遍了整个皇宫,终于找到了盐井。
他们在井底发现了很多尸骨,很多都已经风化成了白骨,根本认不出身份。
不过元夕还是在那些尸骨之中找到了一样,足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信物。
带着这样信物,元夕出了皇城,来到了顺天府。
顺天府专门管的就是皇城事务,算是先皇特意留下的一处用作监督天子的府衙,在杜长松眼里,不论官大官小,进来这里,一律按照当朝律法处置,就连当今圣上也是如此。
故而当今圣上既是万人之上,同样也是一人之下,若要问最能影响到他地位的是谁,除了他从前那些兄弟姊妹,剩下的就只剩下一个顺天府尹。
杜长松没想到自己找了这么两天都找到的人,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当即就命人将詹青拿下。
詹青并不闪躲,主动伸出双手,让他们将自己绑上。
元夕笑眯眯的看向四周跃跃欲试的官兵,随手摸出怀中一个布包,慢悠悠打开,顺势用那布捏住里头的东西,拿起来,递到杜长松眼前。
在那块布巾里面包裹的东西,长不过手掌,宽不过一指,模样方正,中间雕刻了繁复的纹路,旁人一眼兴许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杜长松一下就认出来了。
那是一块铁制的印章,工艺极其复杂,一般工匠根本做不出来,杜长松还记得先皇在世时曾对自己说过,这东西是他三顾茅庐才请回来的,至于制作它的工匠姓甚名谁,他至今未知。
唯一清楚的便是,这东西当初不是随着先皇离世时,一并下葬作了陪葬品么?为何还会出现?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有这东西?”元夕替他问了出来。
杜长松目光一动,看向元夕,又听她说:“先把人解开,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
杜长松还未成为顺天府管事之时,便与先皇交好,他们合在一起就是文武双全,于谁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挚友。
因此,先皇弥留之际才会请他继任顺天府,希望他能从旁协助,若是元祁继任后行差踏错,他有权作任何处置。
然而杜长松却因失去挚友,心思恍惚,回过神来,发觉先皇所赐的信物失去下落,后来他也派人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他以为,到死都见不到这块印章了。
“松绑!”
詹青跟随两人一起进了院里的小屋,这里远离喧嚣,关上门,听不见外界丝毫动静。
杜长松走到墙边,抬手在其中一处地方轻轻一按,旁边的衣柜便从中间打开,墙面缓缓移动,像是凭空打开了一道暗门。
三人进到里头,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的光亮便消失了。
屋里一切如常,衣柜也看不出半点痕迹,门外有人走近一看,眼珠子提溜转了几圈,最后什么也没发现,果断离开。
元夕知道,能让杜长松如此谨慎,想来他应是相信了他们的话。
“三殿下,现在可以说了么?你们究竟是在哪儿找到的?”
元夕同詹青对视一眼,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许久不见杜长松回神,她也不慌,索性坐到旁边等着。
杜长松喉头发紧,心里怦怦乱跳,他全然没想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良久,他撑着摇摇欲晃的身体走到书案前,强压下心中的怒意,说:“难怪他那么着急让我处置赵大人。”
元夕着急上前:“何时处置?”
“后日午时,东市刑场,他会亲临监斩。三殿下,不如就把时间定在那一天,如何?”
“好!”
时间一经商定,所有人都开始为那一天的计划奔走忙碌,唯有北坊临时逃走的两人,还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