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元夕,最讨厌被叫做公主,她更喜欢旁人称她三殿下。
起初没有人敢这么叫,渐渐的,在她的监督下,所有人都开始慢慢改口,加上她整日以男装示人,所以时日一长,很多人都快忘了宫里还有位三公主,说到皇子,也总会不自觉加上这位三殿下。
元夕喜欢当仵作,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喜欢,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
只因她是女子,所以父皇母后都不同意她想做仵作的想法,之后也在暗中处处阻拦,让她连仵作的门槛都摸不着。
不过元夕自有一套应付他们的法子,她差人外出四海游历,搜寻各种仵作能手为她撰写笔记,所有的案子,以及破案的过程,全都一一记载在册。
元夕足不出户,便能从这些笔记当中汲取到有关仵作的知识,直到看见了赵家灭门一案,案情记录之凄惨,让她连着做了数日噩梦,最终决定有朝一日,即便要花费一生,她也要查出此案真相,揪出幕后真凶,以此告慰赵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冤灵。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赵元生时,心里便涌上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多年以前他们就已经见过。
那日她对赵元生说:“你的名字同我一位故人很像。”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做元生,但他早在多年前就已过世。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缘故,所以元夕打从一开始就对这位看似温和,实则狡猾至极的承天府尹多了几分关怀。
后来经过了种种事件,她也最终确认了赵元生的真实身份,并且暗中帮了他不少忙。
故而,在听说了承天府来了两位仵作天才之后,元夕便一直心心念念想来看看。
只不过陈提点她倒是认识,但那位名叫柏钰的小仵作,她就不大认识了,虽说她曾在陈提点那里打听到此人从事仵作十余年,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元夕认为,其中疑点重重。
结果是显然易见的,以柏钰的年纪,根本对不上她所说的十余年仵作生涯,她好心将此事告诉赵元生,但对方竟然比她还要淡定,后来也听说此人一直留在承天府里,还助他破了好几起凶杀案。
元夕差人偷偷记录了柏钰的验尸过程,无论怎么看,都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在反复研究了多日之后,她终于下了结论,那便是此人确实天赋绝佳。
她早就想来见见了,要不是近来事情实在太多,无暇分身,不然她早就认识柏钰了。
“是赵元生让你来的?”柏钰定定的看着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元夕讪讪一笑,瞄了一眼站在一旁不言语的詹青,他立刻移开目光,故意不与她对视。
“是,也不是,我早先就想来见见你,只不过之前太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柏钰几乎可以断定这人跟赵元生关系匪浅,因为詹青对她的态度跟对赵元生并无不同,以詹青的性子来看,能让他这么礼貌相待的人,一定是帮过他们大忙的人,比如一灯大师。
赵元生当时说起一灯大师时,有意多叮嘱了几句,一般来说,他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三殿下,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柏钰心里记挂着赵元生带着线索去了何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眼前这位要不是什么殿下,她肯定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元夕也不同她继续嬉皮笑脸了,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十五年前赵家的事,你应是都知晓了吧?来,进屋里,好说话。”
三人进了屋里,元夕先说了赵家的事,之后又将自己作为最好的暗桩在宫中传递消息的事,也全都一并告诉柏钰。
柏钰这才明白,难怪詹青对宫里的路线这么清楚,原来还有三公主元夕这引路人。
当元夕说到现在已经是计划的最后一环时,柏钰才开始有点不在状况内。
原来,赵家的案子,以及前不久的无头尸一案,全都是他们这些人的计划之内!
反观全程都被蒙在鼓里的人,说到底,其实只有她一个而已。
这场谋划起始于好几年前,赵元生刚刚任命承天府尹时。
柏钰回到验尸房的时候,天色已晚,她仰头对着昏暗的天空喃喃自语:“是第八天了。”
元夕说:“他和二哥定了日子,十日后若是案子没有解决,他会任凭处置。”
至于最后究竟如何处置,柏钰没问,元夕也没说,但谁都对此心知肚明。
如果元祁就是灭门案的真凶,他又怎么会继续留着赵元生的性命,之前没动手,或许是因为他不过是一个乞丐,后来摇身一变成了赵家养子,这才开始让他内心惴惴不安。
柏钰难以想象这人心里到底想做什么,杀了赵家那么多人之后,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安排赵元生入官职,任命承天府管事,这几年来,一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事。
想到这,对面忽然传来叫声:“搭档!”
“师父!”
柏钰不用看都知道两人是谁,除了张炎和元璟,还能有谁?
她往验尸房大步走去,路过时提走了自己的工具箱,然后直奔小隔间。
尸体已经开始散发独有的腐臭味,如果不是采取了一些防腐措施,恐怕早就开始腐烂生蛆了。
最后一次。
柏钰真的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验尸,徐香君的尸体表皮上已经有很多血线,那些划开又缝合回去的皮肤已经不像原本那样富有弹性。
徐香君原本是个模样清丽,身材窈窕的美人,还是忘春楼幕后的大掌柜,她的后半生原本都可以无忧度过的,却遭此横祸,惨死河中。
柏钰之前验尸的重点都是找到最终的致死的原因,实际上,徐香君被人砍去头颅,凶手是谁已然明了,一定是当初杀害赵家人的那批凶手其中之一。
她要找的,是最初死亡的地点。
第一死亡现场才能成为真正确定凶手的直接证据,如果柏钰没有猜错,凶手多半就是皇宫里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