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陆简行不在府里,他入宫还未归来,大太太也未曾露面,谢嬷嬷先劝着老太太用早食,整个乐寿堂都处在低气压的环境中,当差的丫鬟更是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夏里并未擅离职守,她想瞧出些许端倪来,就在老太太等的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国公爷终于回府了,与他一同踏入乐寿堂的还有惠王妃。
夏里余光瞧见惠王妃消瘦了很多,身上气质大变,她的眼神没有了先前的柔和温婉,如今瞧着锐利了很多。
老太太端坐上首,眼神浑浊的望向惠王妃,声音低沉道:“二丫头难得回府,瞧着倒是越发有王妃的威仪了,很是不错。”
惠王妃抿唇轻笑,不疾不徐道:“都是祖母教导的好,若没有祖母指点,我哪能熬到今日……”
她话音未落,就听陆简行冷哼道:
“既然知道你的靠山源自何处,就该心存感激,时刻以府中利益为先。”
陆知遥丹唇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强硬道:
“国公爷怕是反应迟钝没想明白,我先是惠王妃,而后才是陆家女,出嫁从夫的道理,您不清楚吗?”
陆简行脸色难看至极,若不是老太太在此,他恐怕就要发怒了,恰好捧着茶盏的二等丫鬟掀帘子入内,瞧见他这副模样,吓的战战兢兢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是新升上来的二等丫鬟,没在主子跟前当过差,夏里怕国公爷迁怒到她身上,赶忙上前接过茶盏,微抬下巴示意她下去,那丫头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走。
夏里不慌不忙给主子们上茶,当她走到惠王妃跟前时,陆知遥态度和善的朝她笑了笑,这笑容落在陆简行眼里无异于挑衅,他语气冰冷道:
“你今日入府所谓何事,就算是王妃,也该提前递帖子才是。”
陆知遥秀眉拧起,露出不悦的神色来,毫不客气道:“难不成我看望祖母还得经过您首肯?”
陆简行这几日被朝堂之事弄的焦头烂额,并无耐心应对她,语气不满道:“这里并无外人,你不必拐弯抹角,过来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陆知遥将茶盏往桌几上一搁,似笑非笑道:“国公爷如此着急将老祖宗从庄子上请回来又是所谓何事?”
陆简行面部肌肉紧绷,他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厉声道:“此乃家务事,不便告知王妃。”
陆知遥眼眸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她声线微凉道:
“国公爷莫忘了我也姓陆,祖父留下的那些精兵,理应为我家王爷所用,没道理让他们效忠与陆家毫无血缘关系之人。”
陆简行眼底满是戾气,他语气森冷道:“你一个外嫁女,有何资格插手此事,惠王难不成想造反?你夫妇二人狼子野心,简直……”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老太太斥责道:“住口!
你在胡沁什么?是想拉满府的人一起与你陪葬吗?”
陆简行看向她,一瞬间神情有些慌乱,他急切道:
“母亲,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您可不能糊涂任由二丫头诓骗,父亲留下的那些兵权,应该给三皇子殿下才是……”
老太太眉头深锁,眼眸深邃道:“人走茶凉,没有你父亲坐镇,那些老人未必会听从调令,且如今代理朝政的乃是大皇子,三皇子又有何胜算?”
陆简行挺直脊背,抬手将伺候的丫鬟挥退,夏里眼眸里满是失望,她还想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呢。
踏出门槛,就在她郁闷之际,有人走到她身旁,轻轻扯了扯她衣摆,夏里转头望去,竟是蔓青在朝她笑,夏里忙压低声音道:“你怎的来了,方才都没瞧见你。”
蔓青指了指前头凉亭,轻笑道:“咱们坐那儿聊,我仔细说与你听。”
蔓青身为惠王妃的贴身侍女,知道的肯定比她多,夏里微微颔首,跟着她一起走,凉亭四周空旷,并无其他人在。
二人落座后,夏里打量了蔓青几眼,嗓音轻缓道:“你瞧起来都瘦脱相了,难不成惠王府不给饭吃?”
蔓青眼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她声音哽咽道:
“王妃娘娘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又岂会没有饭吃,只是……惠王远比想象中难伺候,我与主子都脱了一层皮,如今才勉强站稳脚。”
夏里并未露出同情之色,这是二姑娘自己的选择,如今既然已经打开局面,日后总会越来越好。
她试探道:“王妃娘娘入府,是来替王爷要兵权的么?为何这般急切?”
蔓青朝她凑近,面色凝重道:“我也是听王爷说的,圣上病危时日无多,如今朝堂各方势力斗得你死我活,只怕国公府也太平不了多久,你得早做打算……”
夏里直觉应验了,她压低声音道:“惠王和三皇子都想要老国公留下的兵权来增加胜算,可那些人早就被打散编入其他队伍,就算拿到信物又有何用?”
蔓青轻叹道:“王妃同我说过,这群人同生共死,十分团结,哪怕被打散,只要有老国公爷的信物,就能将人再次集结起来,若这支力量握在王妃手中,她在惠王跟前会更有底气,在危机关头也能保全府中众人。”
夏里没料到二姑娘会知晓这么机密的事,她压低声音道:“此事,王爷也知晓?”
蔓青摇了摇头,面色复杂道:“王妃没把握能拿到信物,所以并未告知王爷,我也不知她怎么知晓此事的,王妃……与咱们表面看到的并不一样,她……城府极深。”
蔓青若不是与夏里交情深,也不会随意跟她说这些,夏里似是早有预料,淡定道:
“王妃若真是白纸,你也不会选择跟她,世道艰难,生存不易,厉害些才能护住身边人。”
蔓青仔细想想,她这话并未说错,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若想脱奴籍出府,就抓紧时间办,如今外头反而安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