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禾原本打定主意,不论夏里做的通草牡丹有多好看,她都要挑出刺儿来。
哪晓得事情发展不由她控制,她若继续拿乔,这花还真轮不到她拿。
夏里声音温和道:“二太太,这花本就是给大姑娘准备的,我再多做一些,您晚两天取可好?”
罗氏向来喜爱寓意富贵奢华的物件,这牡丹美到她心坎里去了,方才那般说不过是故意凑趣,她大气道:
“晚一点也无妨,要不你给我做成通草牡丹的发饰,这花别在发间,肯定好看。”
这对夏里来说并无难度,她点头道:“这倒是好主意,二太太雍容华贵同牡丹花相配极了。”
没有女人不爱听奉承话的,罗氏抚了抚发髻,眉开眼笑道:“瞧瞧,瞧瞧,这小嘴儿多甜,我若是有你这么个可心丫头在身边伺候,一顿能多吃两碗饭。”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那些个陪嫁难不成都不顶用?你休想打夏里主意。”
罗氏忙浮夸的喊道:“母亲~我只是打个比方,哪敢真抢您的心头好啊,夏里若有余力多指点底下的小丫头就够了,您过得舒心,儿媳才放心呢。”
老太太明知这话参了水分,却还是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宋氏看了有些失落,她笨嘴拙腮说不出讨喜的话,也拉不下脸面讨好婆母,远不如弟妹同老太太亲近,每回见此情景,都不免黯然神伤。
陆卿禾撇了撇嘴,她看不惯罗氏谄媚的嘴脸,碍于长辈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朝夏里道:
“这牡丹盆景我端走了,五百两银票稍后让人给你送来。”
夏里客套道:“姑娘只管把花拿走,银子不必着急,婢子还怕您跑了不成?”
陆卿禾当众许诺的事岂会不兑现,她又不缺那仨瓜俩枣。
从正房出来,夏里同白芍走在一起,她笑着打趣道:“你赚了这么多银子,不打算请姐妹们吃酒吗?”
夏里脊背挺直目视前方,淡声道:
“姐妹们不差这顿酒吃,我若大张旗鼓的行事,难免显得不稳重,也有戳大姑娘肺管子的嫌疑,旁人未必领这份情,何苦来哉?”
白芍性子直却不是没脑子的货,她立刻明白过来,微微颔首道:“你说的在理,有些人平时姐姐妹妹的叫着亲热,背地里不定怎么蛐蛐,还是你看的通透。”
夏里脚步轻盈,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她身份如此,在争取到利益的同时,也得尽可能减少外界对她的嫉妒,她内心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不需要在同类身上找优越感。
如今夏里在主子心目中的分量,不是普通丫鬟所能比的,她的地位仅次于担当重任的管事们,属于有真本事那一梯队的。
虽然软实力的提升,暂时不能改变身份,她却也不再是任由摆布的提线木偶了,就像陆卿禾看不惯她,却又干不掉她,是一样的道理。
夏里越发有耐心,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另一边,陆陵川终于有了正经官职,虽只是微末小官,却也算踏入官场了,他这几日忙碌的很,没空给老太太请安,午膳便到乐寿堂陪老太太一道用。
相较于儿子,老太太对长孙更是看重,瞧见他穿着宝蓝色家常袄走来,身姿挺拔而秀美,笑的一脸慈爱。
“这几日忙坏了吧,公务是处理不完的,切不可因此伤了身子骨。”
陆陵川眼神清亮,嘴角含笑道:“倒也还好,虽不得空闲,却比往日过得更充实,孙儿年轻力壮,又自幼习武打熬身子骨,不碍事。”
老太太眼里满是欣慰,和蔼道:“你肖似你祖父,样样都好,府里日后有你掌舵,我也就宽心了。”
陆陵川眼神闪烁,语气平静道:“父亲和二叔也不差,咱们这样的勋贵子弟,只要有守成的本事就行了。”
老太太摇头叹息道:“若在太平盛世守成也就罢了,一旦朝堂有动荡,稍有不慎就会累得家族覆灭,你父亲难当大任。”
老太太能说的话,陆陵川却不好提,很多旧事他都不知晓,所以也无从说起。
谢嬷嬷适时出声道:“主子,现在能上菜么?”
老太太微微颔首,“上菜吧,用了午膳,让陵川好好歇会儿。”
说罢,便有丫鬟端着菜肴鱼贯而入,陆陵川下意识搜寻夏里身影,屋内当值的丫鬟都是他熟识嗯,就是不见夏里。
待菜上齐,老太太动筷后,陆陵川才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拿起筷子,站他身旁布菜的正是香薷,原本今日当值的不是她,听老太太说世子爷要来用午膳,她特意找个借口调换了一下,这才有机会近身伺候。
香薷极有眼力劲,陆陵川看向哪道菜,她便伸筷子去夹哪道菜,伺候的很是尽心。
她心里虽欢喜,面上却未显露分毫,毕竟是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她若真敢行狐媚之事,那就是不想要命了。
她来之前特意换了件熏过香的衣裳,那若有似无的清甜气息,既不张扬又好闻,陆陵川嗅觉灵敏,刚一坐下便闻到了。
他抬眸冷淡的看了香薷一眼,脸上并无任何表情,显然是不认识她的,对上他那眼神,香薷的满心期待好似被一盆冷水迎头泼下,热情一扫而空。
内心强烈的失望让她差点绷不住表情,幸亏陆陵川眼神很快移开,她轻吁一口气,打起精神继续当差。
陆陵川胃口极好,连老太太也跟着多用了小半碗饭,用膳罢,他又陪着老太太喝了盏茶才走。
从正房出来,陆陵川并不直接去前院,反倒往乐寿堂下人房方向去,石斛压低声音提醒道:“爷,那边是下人房,您走错道了。”
陆陵川慢悠悠道:“我去下人房找人,你不必啰嗦。”
石斛也是个机灵的,忙压低声音道:“夏里姑娘住的地儿离谢嬷嬷极近,不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