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卷见他一副贤良柔婉样,反倒一颗心沉沉往下直坠。
果然如她意料般,等东方不败温柔替他的莲弟擦干净汗水,又脱下外袍披在莲弟身上后,便叹着气转向她,目露不忍道:“你能依言将莲弟带给我……”
季卷在手中沁汗时仍不忘打断:“不是我的功劳,我并没法选择将谁带来,只能说前辈的运气非常不错。”
东方不败柔柔一笑:“这不居功的性格也是我喜欢你的一处。”他大大地叹一口气道:“可别说我没良心,只是我决计不能令莲弟醒后无事可做。你能不能自己从青田帮少帮主的位子上退下来,把青田帮送给我?”
季卷笑着摇头。她一边笑一边也问:“我倒也不讨厌前辈,实在不想与你非要分个生死。你就不能再多等一等,等你的莲弟醒了,先问一问他,再考虑究竟要不要动手?”
东方不败轻抚眼角细纹,惆怅道:“那可不成。我若事事都等莲弟定夺,岂不成了攀附于他的没主见小妇人?莲弟却不喜欢我这副模样。”他此时说话,浑身杀意已浓,重拾初回见面时阴森森的妖氛鬼气。
季卷便不再说话,只是微笑。她笑着抽出剑,转脸向苏梦枕投去视线。他也正向她看来,目中寒火渐盛,口唇翳动。她仔细看去,见他说的只有两个字:
“动手!”
要杀她,先杀我
他们同时向东方不败出手!
小腹伤口作痛,却并不影响季卷出剑。
剑锋锐不可当,在阴沉暗雨夜划出煌煌声势,绚烂至极,而在绚烂光辉之外,另一柄柔婉、悱恻、轻薄的红如影随形,如阴阳互生,相并相依,不需言语沟通,齐齐跨过病重的伤患,直指东方不败!
这一刀一剑从未预演,已如经年练习般默契,刺得快极,东方不败若不退后化解,必会被其中之一刺伤。但就这样配合完美的刀剑竟被东方不败晃一晃身,便轻易至极地化解,手中现出不过寸余的细长绣花针,拈花般点向季卷咽喉。苏梦枕脸色微沉,刀锋翻转,以刀身格住长针,一柄短刀一根细针相触,竟发出毁天灭地般的撞击声。
苏梦枕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迅速收刀,分出眼神扫视刀身,似乎极为心疼自己的刀,翻手再劈时更带了怒气。
季卷递剑,却已慢了半拍。她握剑的手上出现一点血红,出剑时尚在为东方不败避无可避的一刺发颤。她咬住牙,绝不愿因自己拖累战局,断然将用以维系小腹伤口不致崩裂的内功收回,全情投入长剑,伤口撕裂的疼痛反令她清醒,剑势越发不可直撄其锋。
东方不败轻咦了声,左拨右挡,三人争斗间逐渐移出破庙,移入沉沉暴雨,他的动作却完全不被拖累,依然轻松化解二人攻势,眼中显出些见到高明武功时的兴致,赞道:“好剑法,好刀法。”
他嘴上这样称赞,却并无一丝难以抵挡的困扰,信手一指,那绣花针又点向季卷左眼,季卷反应及时,荡剑急救,没让细针刺实,依然有血珠从眼皮上渗出,沿着眼角流下。
战至此时,季卷身上已出现多出针刺伤痕,苏梦枕竟一次也未受东方不败针对。东方不败挟雨在他们二人间飘转,笑道:“我只取季卷一人性命。你别把我当成什么嗜杀的魔头,要是季卷不是势力遍布大宋的青田帮掌权人,我可不舍得杀这样个玉容花貌的女子。”
季卷扯出微笑,正要出言讽刺,却听苏梦枕斩钉截铁道:“要杀她,先杀我!”
说罢,他手中红袖气势一转,自缠绵中生出截不允许质疑的霸道,一把短刀,一把艳刀,头一次在他手中回归刀的本质。
刀如猛虎,刀意豪迈,刀如红电,刀断雨帘,劈头向东方不败斩下!
这是苏梦枕将战意杀意刀意凝至巅峰的一击。全然放弃了守势的,将自己都化为刀芒的一刀,他在这一刀劈出后若有所悟,眼中更现冷亮寒光,令东方不败也需要往后退开五步,以脱出刀势笼罩。
他退开五步,足跟点在暴雨泥泞土地上,甫一落地便觉异样,再度飘起让开。
已让得晚了。解除了保险的霹雳弹只需些许外力触发就足够爆燃,像一颗地雷在东方不败足下掀起澎湃伟力。这一枚特制霹雳弹的威力,甚至可以打乱百人军阵,是季卷手里最终的底牌,爆炸时燃出轻微药草香,力道甚至将周边落雨如暗器般弹开,可纵使如此——
东方不败身如鬼魅,借爆燃的气焰向后倒飞,红袖猎猎,竟是全然没被暗算伤到一样。
他甚至能在倒飞出去的时候为季卷鼓掌:“你们配合很好,才能精准让我踩中这火弹。不过可惜……”他幽幽叹一口气,当真十分惋惜般道:“可惜天时不在你这边。如果没有这场雨,爆炸再剧烈几分,我说不定真的会因此受伤。”
一剑一刀撞破正待被雨水浇熄的火焰,两个湿透的身影带着霹雳弹燃烧后的药草香,再次杀向未站稳的东方不败!
他们的手很稳。心也很稳。季卷总共只有三枚霹雳弹,第一枚完全没有给东方不败造成伤害,但这并未动摇他们的决意。
一旦做出决意,便不犹豫,不后悔。只是出剑,莫论成败。
况且……难道真的没有任何伤害?
东方不败懒懒抬手,要像方才一样应对二人联手,抬袖间脸色微变,察觉出体内气息滞涩,似有藤蔓攀附于经脉,截断体内河道。
他不得不再度后退,拧眉道:“你用毒?”
“‘洛阳王’温晚的毒。”季卷剑势不停,大方地向他分享:“他可不够大方!在我身上下的注,就只是几瓶自己做的毒药,让我全部倒进霹雳弹夹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