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烈阳爬上中天,破败的宫城摇摇晃晃。
年过不惑的永宁伯陆正安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宫道上,生怕一脚下去踩踏了这走廊,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
身边跟着身形佝偻,气喘吁吁的户部尚书陶文光。
年过七十的洪德帝,在熬死了三个儿子之后,依旧稳坐江山。
入仕几十年,一张嘴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
今日朝堂之上,洪德帝在数次叹息之后,挥开了侍人摇扇的手,在这个热得喘不上气的天气里,说出来的话凉了所有朝臣的心。
“朕欲修建避暑山庄。”
户部尚书颤颤巍巍,满朝文武齐齐跪地,哀呼:“吾皇三思!”
原因无他,穷啊,实在是太穷了,前些年打了败仗,年年赔款,又遇上连年天灾,年年都要救济灾民,宫门的漆都好几年没刷过了。
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建什么避暑山庄?
要说洪德帝,年轻时也英明神武过,可自从战败以后,越惫懒了。
年纪大了反而像小孩般不听劝,一怒之下砸了御案上的镇纸,愤怒不已:“好啊,你们想热死朕!是不是早就看不惯朕这个皇帝了?”
话已至此,还有谁敢反对?
“臣等不敢。”
于是散朝后,陶文光才厚着老脸缠着陆正安。
“永宁伯,此事你得拿个主意啊!”
陆正安心烦不已,想加快脚步,又担心身后的老头急出个好歹来。
一路出了宫门,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
“唉,陶大人,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拖着吧。”
话音一落便快步溜了,害怕再被其他人缠上。
朝中无人,陆正安也想不到,年过四十的自己,竟然成了他们中的年轻人,成日面对一群老头,实在难缠。
路上遇到卖酥糖的商贩,陆正安摸了摸钱袋,想到家中孩子爱吃,于是忍痛扣了点私房钱买下一包。
又想到家中有两个儿子,脚步一顿,又买下一包。
揣着两包酥糖回家的永宁伯,又心痛又心虚,生怕被夫人现。
还好一进门就遇到了小儿子陆沅,陆正安连忙将两包酥糖塞给他,嘱咐道:“拿去和哥哥一人一包,别让你娘知道。”
陆沅在外貌上完全继承了爹娘的优点,俊秀非凡,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淘气,不爱念书。
“谢谢爹。”
陆正安忧虑地看着陆沅跑远,孩子的衣裳都起毛边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陆正安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头:“夫人。”
周茹摇摇头看他:“怎么了?一回来愁容满面的。”
两人携手走过二十多年,老夫老妻了,感情却不减当年。
携手走进中堂,陆正安才叹息:“今年的俸禄,怕是又要减半了!”
“什么?”周茹难以置信,“去年已经减了一半,今年又要降!”
“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淇儿和沅儿都许久不曾添新衣了,再减下去米都要买不起了!”
别说他们了,就是后宫里的娘娘,饰都偷摸着卖了不少。
陆正安愁容满面地将朝堂上的事一说,周茹一拍桌子:“国败出妖,陛下年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