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危难远比殷无尘更难处理。
因为这个麻烦叫做崔玄蝉,准确一些,是清阳崔氏现任家主兼东浔城城主兼落星君的崔玄蝉。
尽管会叫崔玄蝉为落星君的人,时至今日,已无几个还活着了。可他人的死亡,又不意味着崔玄蝉实力的下降。
好巧不巧,任逸绝曾听人提起过“落星”二字的由来。
崔玄蝉在少年时期偶得过一块天石,炼化之后,竟得十颗灵气浓郁的珠髓,他便以珠髓练功,进展飞速,珠髓溃散后竟未化为灰烬,反倒散作无数星砂,成为与崔玄蝉心意相通的法器。
这星砂变化万千,随他心意而动,可幻化世间万物,当是时曾有人形容崔玄蝉出手,其景如九天碧落,万星皆陨。
“落星君”之称便如此传扬开来。
至于任逸绝为什么会想起这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来,当然是因为已死的殷无尘。
人,是他们带来的人。
魔,是在城主府出现的魔。
死,是崔家众人遭此残忍的毒手。
任逸绝忍不住悄悄问了千雪浪一句:“玉人与崔玄蝉的修为相比如何?”
千雪浪一向很诚实:“他更强。”
任逸绝礼貌道谢,习惯承担起两人之中思虑更多的责任,面色十分沉重,发现做不做千雪浪的道侣在生死攸关的大事前暂时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对于任逸绝这样的人而言,一旦遭遇到无法以智力弥补实力的强者,滋生的不安感往往较常人更重。
任逸绝现在只希望崔玄蝉能变回方才和蔼可亲的家常模样,哪怕是问他跟千雪浪打算何时摆酒也不要紧。
无论如何,都比知道殷无尘是由他们二人带到城主府后,这位热情好心的老人家认为他们是不怀好意,决定变回落星君,让二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九天碧落,万星皆陨”的风采这一情况要来得容易解决。
唯一的好消息是,千雪浪始终与他站在一起,这让任逸绝颇感心安。
千雪浪忽然开口:“你还要忙多久?”
他虽没指名道姓,但众人皆知他是在对谁说话,不由得纷纷转过头来,面露惊骇之色,就连崔景纯都怔住了。
任逸绝已从安心变为绝望。
“虽然我做这个挂名城主不管俗务很多年,但毕竟府里出了这种大事。”崔玄蝉余怒虽然未消,但也不至于对千雪浪发作,“等会儿族老们大概就要来找麻烦了,再说还有各种麻烦要收拾,怎么着也还要一会儿吧。”
千雪浪道:“那这具尸体我带走了,你忙完来明月烟楼寻我。”
崔景纯本想说些什么,可过于惊讶,一时竟然忘言,只见千雪浪躬身搂起殷无尘的尸身,携住任逸绝的手,就这般撇下不知所措的众人离去了。
不知所措的人之中,仍然有任逸绝。
方才与千雪浪分别后,任逸绝就在城主府里寻找崔景纯,一路虽有不少修为低微的仆从遭遇毒手,但好在巡逻弟子还算训练有素,临危不乱,数人及时结成灵阵抵御魔气,没再扩大伤亡。
不过这些巡逻弟子抵抗已是吃力,自无法再随意行动,只好将汇报情况的重任连同崔景纯的下落一同告知任逸绝。
等任逸绝找到崔氏父子时,崔玄蝉才刚现身,随口吩咐一句后就没了踪影,他只好先跟崔崇庸与崔景纯二人说明情况,这才有了先前众人匆匆忙忙赶往静山云居,见着崔玄蝉大发雷霆这一幕。
他仍记得入城前,千雪浪说过与崔玄蝉并无交情。
怎么才这么一时半会儿不见,千雪浪就与崔玄蝉成了如此聊得来的新朋友。
生性谨慎
两人回到明月烟楼,任逸绝顾不得自己接下来没地方可住,更顾不得可能会被崔玄蝉秋后算账,心中已有千万个疑问要出口。
最终任逸绝选择最重要的一点,指着尸体道:“玉人为何将他带回来?”
“你听说过魔奴吗?”
任逸绝谨慎地思索道:“方才从崔城主口中刚刚得知,那是什么?”
千雪浪道:“我也不知道。”
任逸绝:“……”
任逸绝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就这样晕过去,将眼下能得到的所有线索理了一遍,试探性问道:“魔奴……是不是与殷无尘身上的变化有关?”
千雪浪“嗯”了一声:“崔玄蝉是这样说的。我只在殷无尘身上感到一股非常熟悉的魔气。”
任逸绝沉吟片刻:“熟悉的魔气,难道玉人曾在历练时与幕后之人动过手?”
“不,我是在问天身上感受到过这股魔气。”千雪浪道,“而这股魔气的主人在六十年前,就应该死在师父手里了。”
六十年前死而复生的魔者,莫名魔化的殷无尘,魔奴……
“嗯……莫非那魔者在当年除魔大战之中,死里逃生?”人死成鬼,怨念生邪,这是常理,可任逸绝不信世上有死而复生之事,因此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一点,“于六十年后,又再卷土重来,甚至控制了殷无尘?”
“也许。”千雪浪仍端端正正地坐着,“等崔玄蝉来,问他就是了。”
任逸绝听这傲然自若的口吻,觉得甚是好笑,又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欣羡来,故意道:“殷无尘在城主府里作乱,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要是崔城主迁怒咱们,玉人要怎样办是好呢?”
千雪浪一怔,他倒是没想过这回事,却也不甚在意:“他真这样不讲理,我带你杀出去就是了。”
其实最初对于崔玄蝉实力的忧虑一过,任逸绝已想好各种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