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尽头卧房里的人鱼少女,怒火腾得席卷了瓦兰的大脑。
人鱼低垂着头,全身束缚着锁链,被剪得七零八落的短发滑落,遮住了她的眉眼。她瘦骨嶙峋,露出的皮肤惨白,手腕被分开用锁链固定在墙角,漂亮的尾鳍也被穿孔定死在地板。
看见有人冲了进来,被惊醒的人鱼满脸惊恐,慌张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这也把手臂上的青紫和疤痕送到了他们的眼中。小人鱼试图蜷缩起自己的全身,铁链被拉扯得哗哗作响。
等瓦兰再次回过神,他正紧紧勒住科德的脖子,科德因年老而皱巴的皮肤近似树皮,被他弹出的锋利的长指甲狠狠挑起,就像拉扯了一张浮于水面的画皮。
“你,怎么敢的……”
因为愤怒,瓦兰的脸色扭曲而凶戾。
人群中发出尖叫,顿作鸟兽尽散,裴西则默契地上前几步,挡住了想要偷跑离开的伍利父母。
佩洛芙的身影从门内走出,怀里抱着人鱼,小人鱼缩瑟着身体,将脸死死埋进她的怀抱。人鱼身上盖着一件衣服,长长的鱼尾垂落,鳞片也失去了光泽。
“我其实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佩洛芙俯视着被狠狠压制在地上的科德,眼里满含厌恶,“在无数个重复着想象,哄骗自己的夜晚,你真的没有过哪怕一点悔恨吗?”
魔法与否
昨晚的闹剧一直闹到后半夜,一次性接受了这么多的秘密,直到散场了镇民们都收不回神,好几个回去时一步三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这时候倒是没人在意种族间的差异了。
走到拐角时,因为太过于投入身后没看路,男人被藏在墙壁阴影处的少年吓了一跳。阴影遮住了他的上半个身子,刘海偏长,雨水打湿了它,结成一缕一缕的绺,有点像刚海里爬出的水鬼。
“抱歉抱歉。”戈里丁连声说道。
“是你啊。”看清楚眼前的人,男人送了一口气,见戈里丁也是一副醉心前方的姿态,拍拍他的肩,“我说,戈里丁你怎么在这看。”
戈里丁朝他笑着解释道:“我刚来呢,你们就结束了。”
听到这话,男人反倒替戈里丁遗憾的摇摇头:“来晚了?那真是可惜,下次看热闹记得得早点来啊。”
他还想说什么,前边突然传来叫他回家的声音,只好应声然后和戈里丁道别。
等戈里丁再次把目光投向前边,那里已经形成了无声的对峙,场上仅剩的人们都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关联者。他偏移了几分视线,和佩洛芙对上了目光,她的怀里还抱着那条人鱼。
他的海琳。
戈里丁慢慢走上前去,伍利父母的求饶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突然出现的他吸引了全场的注意,想起戈里丁身上的珍珠,本想让他马上离开的瓦兰顿了顿。
“你都记起来了?”盯着他看了半晌,一直没说话的科德突然笑了一下,“还是根本就没失忆。”
沉默了一下,戈里丁才回答:“我都记得,所有的一切都是。”
好像她猜的离真相还有点距离。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佩洛芙挑了下眉头,怀里的小人鱼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把头又往她怀里埋了埋。
佩洛芙拍了拍怀中少女的背,轻声安抚她,一旁的裴西想接过来,却收到了小人鱼全然抗拒的姿态。
她的手上还带着连着铁链的镣铐,铁链已经劈断,但解开这个镣铐需要钥匙,用剑劈开又担心会因为离手太近而伤到。
钥匙于伍利父母口中问出,就在科德家里,这个因利益而达成的合作瞬间构解,他们恨不得将一切通过自己宣之于口,好在最后的审判中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责。
接下来,佩洛芙也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比如在最开始,戈里丁是在海难之后遇见的人鱼,他被人鱼从海中救起,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和懵懂的人鱼交上了朋友,并在之后的生活里相互陪伴,他偶尔还能见到那条怪鱼。
直到被科德发现,这个失去了自己儿子的男人,鬼迷心窍地囚禁了人鱼,在发觉人鱼身上的商机后选择了同样失去独女的桑奇,和只要一点利益就能打动的伍利父母。他知道,在绝对的好处下,他们定然不会出卖自己。
钱财动人心,只有桑奇,在那场海难中他失去了一切,却连个怪罪的对象都找不到,只能将怨恨发泄在另一条无辜的生命上。
戈里丁在和科德争执中意外伤到了脑袋,以他小孩子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出什么反抗,村民们也大都不会相信他,他只能伪装成失忆的样子,把自己隐藏起来等待救援时机。
最后指认的尤拉赫是这场密谋中的意外,至于其他的镇民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毕竟自从科德分出一部分钱财,汇入镇上珍珠的总收益后,所有人都拿到了比往年更多的银币。
“我有什么错?”这个走到末路的年长者在戈里丁的叙述中暴怒地打断了他,嗤笑一声,“都是这条人鱼引发的海难,如果不是她,在那样的天气下又怎么会产生海上风暴!”
他突然像是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近乎平淡的叙述,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只是在做我可以做的,这些都是她该得的。”
对,都是他们的问题,如果不是他们这种不详的、不人不鱼的怪物……
一群满手罪恶的人在找寻借口,妄图说服他人。裴西在心里刻薄地评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说服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