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道踉踉跄跄的,又往前冲了三四步,乃才止住身形,尚未回过神来,身已处在随於那壮汉后的甲士们的近侧,那几个甲士矛搠、刀砍,皆往他身上落来。
这一次,李善道听出来了,大喊声的确是他出来的,透着垂死挣扎的决绝,或者说是近似绝望,那喊声怆厉的像是狼叫,他喊的是:“他妈的!狗贼,杀我!杀我!”
将长矛乱挥,荡开了两支敌矛,一刀刺中他的胸口,刺耳的摩擦声又一次响起,他浑然不觉。
极度的恐惧下,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反是勇往直前,因与那几个甲士距离太近,他索性将长矛朝一个甲士头上砸了下后,把矛丢掉,抽出刀来,奋力劈砍,无有招式可言,然刀刀凌厉!
所谓是“一人投命,足惧千夫”。
那几个甲士都是老卒,但被李善道这么一冒着矛、刀刺斫,不退反进,却是搞得阵型顿乱。
高丑奴杀退了那壮汉,与陈敬儿等赶上来,众人合力进斗,这几个甲士难以抵挡,节节败退。
再往前进,就杀到左边这支官兵的近处了。
这支官兵的主将见势不妙,慌引三四勇士,脱开围攻魏夜叉、聂黑獭等的战团,返身来迎斗李善道等。未及近前,这军将的叱声已到:“第二火,改方阵!退一步者,斩!”
第二火,就是被李善道等杀退的这七八个甲士所属的火。
随着军令,这几个甲士虽接连两三人被陈敬儿等的矛、棒打到,不敢再退,勉力招架,在被高丑奴杀退的那个壮汉的组织下,重新组成了阵,便是方阵,远以矛刺、近则刀斫,彼此相助,互相支应,迎对李善道等数十人的冲攻,竟然是慢慢地扭转了败退,不再后退了。
那军将已杀将到至,与从他来的那三四勇士,却是自则又组成了个锐阵,从这几个甲士改换组成的方阵侧边而过,向着李善道等的右前侧位置,尖刀也似的迅猛地扑杀了上来。
李善道刚才死里求生,一通奋战,已把力气使了个差不多,这会儿刚才的上头劲儿下来,手脚酸软,要非仗还在打,仍有精力撑着,只怕刀都快要砍不动了,方才那个壮汉已是那么悍勇,却原来只是个火长,那从右前侧此刻杀来的这军将,显是罗军步卒中的一员重要将校,又该是何等勇悍?他已没劲力迎战,遂只能呼令高丑奴:“丑奴,挡住他!”
相比才上阵时,高丑奴的体力状态却与李善道正好相反,比之起初的忐忑,他现下力气大涨。
无它缘故,只因适才击退了那个壮汉之故,虽只斗了一合,他却感到,这官兵好像与张铁叉并无区别?披着铠甲,舞着矛、刀,瞧着凶狠,搭上手来,不难对付。
因而闻得李善道之令,他抖擞地应了声诺,提着铁锏,便大步地迎了上去。
那军将身材魁梧,但比高丑奴矮了一头,叫了声:“好大汉!”喝道,“俺罗郎君帐下别将梁虎生也!刀下不死无名之鬼,你这大汉,报上姓名!”
高丑奴早到眼前,抡足了劲,举铁锏就打。
这自称名叫梁虎生的军将叫了声“来得好”,矮身侧闪,把高丑奴这一锏躲过,手中长矛横打,往高丑奴的腰上抽去。高丑奴前趋了半步,左臂下垂,用左手锏挡住了梁虎生的矛,右手锏再往下砸。梁虎生躲不开了,紧忙弃矛,身往后仰,铁锏已砸到了他的胸口。
再是有铠甲保护,锏重力大,亦是剧痛传来,梁虎生大叫一声,翻身栽倒。
高丑奴的回话瓮瓮道出:“俺韦城李二郎家下奴高丑奴。”
前文说了,罗士信帐下两员将校最为著名,一个是陈道恭,一个便是这梁虎生。
梁虎生被高丑奴两锏砸倒,从他来的那三四个勇士也好,换列成了方阵以阻李善道等的那七八个甲士也罢,尽皆目瞪口呆。
那三四个勇士拼了命上前,拽住梁虎生,将他救回。
然那七八个甲士已无心再斗,齐齐后退。
李善道也是呆了一呆,旋即反应过来,大喜至极,连声令道:“杀上去!杀上去!”
王须达和他队的喽啰,已到了这支官兵的西边。
由是,高丑奴、陈敬儿等自南而杀,王须达等自西而杀,两下夹击,借助梁虎生被高丑奴打败的势头,将左边这队官兵很快杀散。
李善道令陈敬儿等齐呼:“魏郎君、聂大兄,徐大郎令,回阵!不从令者,山规处置!”
聂黑獭连打带踹,拖住魏夜叉,引领喽啰们,在李善道这旅人的侧边呼应下,边战边退。
战团后的秦敬嗣等各操兵械,迎住他们,掩护他们回撤。
渐撤渐行,眼见就快要撤回到本阵的弓弩射程之内,骤然里,数骑从侧面呼啦啦冲来,带头的可不就正是罗士信!
一旦被他和他的从骑冲近,李善道等都是步卒,必然混乱,这样一来,瓦岗军的本阵的阵脚极有可能就会被他们继而冲乱了,——混乱之下,李善道等部的喽啰肯定是会往本阵逃跑。
本阵将旗下。
才刚松了口气的徐世绩神色骤变!
他急往右边单雄信处看,单雄信也在脱离战场,但距离罗士信有段距离,却是不能及时拦住。
危急之时,突然罗士信胯下的赤龙珠嘶鸣一声,脖颈侧转,马蹄高扬,竟是止住了奔行,原地兜转了好几圈。借此时间,李善道等已是撤回到了本阵的弓弩射程之内。
徐世绩又惊又喜,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赶忙下令,“射箭!”
箭矢上抛,落在李善道等的后边,阻住了安抚好坐骑的罗士信,并及他那几个从骑地再度驱马追击,护着他们成功地退将了回来。
李善道、魏夜叉、聂黑獭到了徐世绩身前,叉手行礼。
观此三人,个个灰头土脸,衣甲染血,尤其李善道气喘吁吁,身子都有点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