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劳烦大人,带我去太师府。”他撑着残破的身躯朝她缓缓一拜。
裴寂抱着那点儿可怜的,微渺的希望开了口——这是他来京路上碰上的唯一一个对他释放了善意的人。
裴寂其实骨子里是有点娇气的,毕竟是徐州首富的公子,这样的人是如何在原谦手下讨生活的。
土石流不会那么简单,事在人为,至少这一世她要保护好裴寂。
“抱歉,裴寂不该再劳烦贵人。”他俯身朝沈元柔行了一礼。
在她静默的一瞬,裴寂似乎误会了什么。
这样居高临下的视角,刚好能将他所有的反应收入眼底。
湿润的长睫被粘成一簇簇,他细白的后颈也在行礼这样的动作下暴露无疑,墨发也规规矩矩束着。
“去哪儿,你还想被她们抓回去吗?”沈元柔掀起眼睫。
孤直的身形一顿。
“过来。”沈元柔朝他伸出了手。
少年只有犹豫一瞬,权势熏陶出的味道却不由他多想,裴寂泛着淡青筋络的手搭在了她的掌心,下一刻,沈元柔只手将人拉上马。
踏月在长街上飞驰,青石板上的泥泞被踩碎,随着马蹄离地飞出沫子。
沈元柔察觉到少年单薄的身子紧绷,清新淡雅的香气顺着发丝被风雨送着,直往她的面前漾。
“放轻松,”她贴着少年发抖的湿冷后背,“你要掉下去了。”
女人湿热的吐息燎过耳尖,裴寂心头突突跳着。
身下的马匹颠得厉害,马匹每一动作,他就会贴紧身后温热而有力的胸膛。
“身要随着马匹的动作,”她将裴寂束缚在臂弯的范围内,“不要拽它的马鬃,裴寂,你把它拽疼了。”
马似乎在附和她的话,不满地打着响鼻。
她清越低柔的声音莫名惹得耳畔酥麻,连带着尾骨也痒起来。
“抱歉。”他有些难堪。
被陌生女人虚虚圈在怀中,在他所受到的教育里,这样的举止是不妥的,可女人并没有任何逾矩,甚至算得上熨帖,却叫他多想。
少年的腰身猛地一斜,撞在沈元柔结实的小臂上。
月痕还是没忍住,道:“公子是打哪来的?”
“徐州。”
河东裴氏,这样的名门望族,如何能沦落到此等境地。
不过姓裴的人家实在是多,月痕并没有将他与传闻中的徐州首富联系在一起。
月痕眼观鼻鼻观心:“徐州啊,那是个富庶的地方。”
少年清冽的嗓音过分干涩,沈元柔察觉到他肩头的轻颤,他似乎又冷又怕,于是,那件带着她体温的厚氅,稳稳落在了裴寂的肩头。
骑马都要害怕地发抖,她不能设想裴寂在她死后,身处那样的境地。
她是看着裴寂从少年到褪去青涩的。
月痕打探道:“公子只身一人来京的吗,是来寻人?”
沈元柔听到他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是,我来寻义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