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来成亲的美人抵达燕京的消息也传了出去,有不少好事者来打探,但乔蘅关了一整天的门,打探消息者只得怏怏离开。
乔蘅有些不适应燕京水土,傍晚简单吃了些。夕阳渐落,李嬷嬷踏着暮色从后门回到客房,面上带着些许惊骇。
乔蘅立刻放下木箸,遣散屋里的人,轻道:“如何了?”
“荀哥儿的下落没老妇没打听到,但打听来燕京的其他一些事儿。”
李嬷嬷把门帘掩上,确认无人之后才道:“咱们乔家的事,燕京比江都那边反响更大。江都那边不敢议论皇家,但燕京这边的权贵人家却是将太子闹上了朝廷!乔家出事的内幕瞒不过燕京的人精,乔家再怎么说也曾经燕京有名的清流世家,不管如今是不是没落,老太爷是实实在在的老臣,太子殿下的做法狠狠伤了一些老臣的心和信任,所以陛下不得已之下做出如此补救。”
乔蘅恍然而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圣旨急匆匆地就到了江都。”
“还有一事,咱们远在江都不知晓……”李嬷嬷压低声音道,“燕家除了燕世子,其他人在两个月前就全部迁出燕京了。”
乔蘅有些惊愕道:“这是为何?”
李嬷嬷也不知道内情,摇了摇头。
乔蘅没再搭理这些琐事,天色渐暗,喜婆已经在外间催促,赐婚新妇是要学礼仪规矩的,她没再耽搁。忙完后已经到了亥时,多日行路的疲乏涌上来,乔蘅梳洗之后便沉沉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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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晴朗天气,燕京早早的热闹起来,原因无他,名声在外的燕指挥使要成亲了。
乔蘅起的很早,梳洗、净面、上妆……她的容貌气质在整个扬州府都是数一数二的,穿上殷红的嫁衣,听着外头的唢呐声,坐在铜镜前静静等着吉时。
比起来喜婆的紧张,她显得过分平静了些。看着喜婆频频往外看的模样,乔蘅打发她去外间等着接亲队伍来。
“姑娘……”李嬷嬷悄悄过来,袖中掩着一本册子,面上有些为难。这种闺中用品,她不知该不该给出去。
“嬷嬷,你昨日不是出去打听了吗?”乔蘅没有在意李嬷嬷的心思,她温和道,“你听到的,不管真假,都给我讲讲吧。”关于这个夫婿,她要多多掌握一些消息。
“是。”
李嬷嬷略略镇定,道:“燕氏一族是京都战功显赫的百年勋贵,颇得民心,称得上簪缨世族。因为燕家祖上曾跟随太祖征战南北,有过开国之功,所以在我大缙朝的地位一直都超然。您要嫁的这位就是当今燕老太爷的亲嫡孙,燕世子,又称燕指挥使。这位燕指挥使年轻轻轻却手腕冷酷,性子桀骜,蔑视纲常是家常便饭,燕京上下称他为大魔王,可见其相当不好相与。”
乔蘅听罢,却摇头轻道:“功盖高主,岂能长久。”
这般听起来惊艳绝伦、一身逆骨的少年,岂能甘愿被帝王的一纸婚书给束缚住?旁人觉得风光,她却觉得未必。
不过多说无益。乔蘅把这些心思压在心底,对李嬷嬷道:“你去瞧瞧几时了?可别误了吉时。”
李嬷嬷出去了一趟,好一会过后才回来,喜婆跟在一旁神色慌忙。没等乔蘅询问,喜婆便道:“姑娘,大事不妙!方才迟迟没听见燕府的动静,小厮过去一看,燕世子根本不在府中!”
她额头冒汗,焦急道:“马上就到吉时了,外头的人都在议论,这可如何是好啊?”
乔蘅一愣,纵然她再冷静也没想到临到头会出现这种岔子,道:“燕府的接亲车队呢?故意让新郎官逃跑了?”
喜婆道:“燕府的接亲车队也很着急,方才等不来燕世子,他们不得已之下空着马车上路了,这会恐怕已经快到了!”
原来不是阴谋,那边好办了。乔蘅努力镇定下来,轻声细语宽慰道:“不妨事,出的岔子不在我们,一切就当作不知道。接亲车队吉时能到吗?能到,我们就按时上路。”
喜婆估算了下时间,道:“能到,莫约一柱香后就到吉时。”
“好。”
乔蘅唇边牵出一抹温柔得体的笑容,白皙清丽,宛如春日梨花盛开。她道:“婆婆,给我盖红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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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府坐落在平康坊的长庆街上,红喜挂檐,朱门大敞。
吹啦唢呐,宾客盈门。
喜轿落在燕府门口,乔蘅在众目注视之下,淡然自若地下了车。喜婆婆在旁边摸着汗绷着嗓子唱曲儿,乔蘅独自迈过门槛走进燕府大门。
已经听到些许流言的众人,在看到乔蘅独自进了喜堂后,只有一个管事身着朱衣躬身接亲时,终于哗然开来。
“这可是圣上赐婚,金口玉言,岂能儿戏!”
“燕世子接亲都不来,如此不把天家放眼里,怎能管好锦衣卫?依我看,要么革职赎罪,要么随燕家举家离开京都!”
“……”
燕府管事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频频看向门外,额头冷汗不断往下冒。又欲言又止看向乔蘅,似乎是想恳请她等等再拜堂。
乔蘅盖着红盖头,看不到这些,她挺直背脊保持着仪态,走到喜堂正中间。
礼生闭上眼,开始唱道:“一拜天地——”
门外头忽然响起一阵风声,众人低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乔蘅听到踏在喜堂上的脚步声,她没忍住诧异侧眸,透过红盖头微微的光向后看,就见一道身量颇高、宽肩窄腰的年轻人身影走到她旁边,匆匆系上的红色喜字披风落在他绣有飞鱼纹的袍角边,盖住了他身侧染着殷红血迹的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