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易安好说歹说,这种“兔子菜”还是引不起白术太大兴趣,后者将热情都给了唯一一道荤菜——草菇炖鸡。
一边白术大快朵颐,另一边易安细嚼慢咽,两者风格明明大相径庭,却因为“互不侵犯”的姿态,透出一股意外的契合来。
饭毕,一细眉细目的女子笑意盈盈,一扭一扭地进来收拾碗筷。白术抬头看一眼,对易安道:“怎么又是狐狸?”
女子闻言,掩口一笑:“白公子这是什么话,奴家听了可要伤心了……”
那声调又柔又媚,白术浑身汗毛倒竖,赶紧讨饶:“姐姐,我知错了,您继续。”
“死相~”狐女含羞抛个媚眼,白术冷汗直流,颇为无奈地转向易安:“这年头,精怪各个比人还像人,可怎么得了。”
此话颇有典故。
这些年,临安的宅子莫名成为某种类似学堂的存在,方圆百里内对红尘心存向往的精怪,多半会忽然出现在宅院某处,进行“做人”的修行,当中以狐妖为最。
开始白术还时常受到惊吓,久而久之已经麻木,甚至兴致来时还会交谈几句。
易安自然知道白术不是真的不满,便哈哈一笑,示意狐女继续,自己和白术一道去了书房。
——
静谧的月夜,书房内烛火通明,窗纸上两道紧挨的身影。
白术正端坐于书案前,低头仔细整理近日所集药方。易安在他身侧,凝视那专注的侧影,内心缱绻深情,似乎随时会激荡出胸口一样。
眼前之人,怎的就这般招人喜欢呢?
声名万里的易先生,因为这个问题反复思索了一夜,就是找不到合心意的答案,似乎什么理由,都不能将真相说明万一。
“子宴,你可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他看着,忽然道。
白术闻言便抬头一笑,将手中的药方整整齐齐码在一侧,才道:“怎么会忘,我们初来到临安,可不就是这时候……”
说完这句话,白术和易安颇有默契地同时沉默,就这么静静依偎着,回想起初识到如今的一幕幕。
虽说已过了十数年,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却如同发生在昨日般鲜明。
谁能料到,不谙世事的小道士头一回下山,就因为一大盆狗血,定了今世的因缘。
谁又会想到,逍遥洒脱的易先生,因为一时兴起,就动了凡心,从此海角天涯,只追随着那一个人。
想到此处,白术下意识抬头看易安,不出所料见后者也同自己一样嘴角含笑。两人相视一眼,已胜千言万语,一切都在不言中。
白术凝视易安的脸,一丝一毫地品味,将那人的笑颜深深刻进自己心底。而当目光落在那温柔深邃的双眸上时,白术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他伸手抚上易安的脸庞,一下一下,从眼角到发际,似乎想用自己的手抚平那细细的纹路。
“我还以为你不会老……”他喃喃低语,听不出悲喜。
白术自然没能修成仙。
他后来回过一次云隐山,同易安一起。
师傅清心真人跟二师父周子豫对这二人之事了如指掌,也没有多话,只说好自为之。
白术跪在师傅房门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他知道这一去,自己再不是云隐山的弟子,真正成为凡俗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易安在他身侧,不劝,不拦,亦不离开。
虽然修行的根基尚在,但白术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些,这些年过去,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莽莽撞撞的小道士,而长成了翩翩公子。
可是易安与他、与普通人不同。易安超脱于时间之外,就算再过多少年,也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才对。
而如今,白术竟然在易安的眼角看到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虽然如此细微,但……
有他的缘故吧?
这么想着,心疼与自责齐齐涌上白术心间,叫他不由低头,不忍再看。下一瞬,他却被揽入怀抱。
“怎么,嫌弃我了?”易安故意调侃道。
白术急忙分辨:“怎么会,我只是……”话未说完,他就察觉自己被骗了,一边羞恼于易安故意逗自己,一边却因为他这样混不在意的态度而安心。
易安凝视他片刻,收紧了手臂,在白术额头落下一吻,然后伏在他耳边道:“子宴,我们一起变老吧,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耳畔沾染了易安炙热的气息,白术的身体也因为他的话语而微微颤抖着。易安给他如此深,如此重的承诺,超出期待,却仿佛又在意料之中。
白术张了张口,喉间一片干涩,甚至发不出声来,仿佛那名为爱的火焰,已经将他整个吞噬。
“等这红尘都看遍,等百年之后,你我肉身归于尘土,转世而生的灵魂也要再次重逢,”易安喃喃诉说着,伸手抬起白术下巴与他对视着,“子宴,你,可愿?”
那微微上扬的尾音仿佛一片羽毛,轻柔而撩人。白术觉得周身热血翻涌不止,一个“好”字便脱口而出。
白首不离,一诺千金。
易安微微笑着,托在白术背上的手轻轻地摩挲,似安慰,又似邀请。彼此的体温透过春日单薄的衣衫传递着,叫人忍不住想更加靠近。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缠,只知道唇舌辗转,索求着,肆虐着,如此熟悉,却总也不够。
白术的后脑被牢牢扣着,不容退缩,也不想退缩。仿佛连呼吸都给夺去,他觉得眼前有些头晕目眩,所幸闭起双眼,放任自己完全靠着易安。
温柔的手指换换深入颈间,衣衫被一点点褪下,然后要将灵魂都焚尽的火烧了起来。一路啃咬,舔舐,如惊涛骇浪般将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