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意蹲下,对上他眼眸看,瞧着人的神志还清醒,知道这顿鞭子要不了性命,口气便淡了几分,“你别?多想,我给你撑伞,是敬你有侠盗之气,有胆量自首,但你假扮女子骗我这件事,我、还、没、气、完。”
她肃容正色,一字一顿。
晏如听了一愣,想起身看得更真切些,又牵扯伤口。
姜府管事早在一侧催促:“三?小姐,别?让小的为难……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慌什么,这便走了。”姜殊意起身,拍拍裙裾,对上晏如欲言又止的神情,把伞往他手?里一塞,也不管他还有没有力气握住,“你留着命,好好想怎么叫我气消。”
飞天大盗事件霸占了皇都茶余饭后的谈资好一阵。
就这么以一百鞭笞落下帷幕,受刑后神秘失踪了。
实则,晏如被薛慎接回了南营军中休养。
他养伤也没很?专心,十个?指头最是忙碌,今日给薛慎一个?比翼双飞结,明日再编个?五福彩花络——让薛慎转给俞知光,俞知光再去?给姜殊意。
这夜,薛慎回府晚,洗漱完到了已?快戌时。
俞知光正坐在床榻边,双足踩在一张绣墩上,张开圆圆的脚趾头,让元宝拿凤仙花汁给她染趾甲。她之前走出的小块淤血养了个?来?月都没完全消。姑娘家自小就爱俏,自己看着嫌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遮盖。
俞知光见薛慎回来?了,带点?好奇,朝他伸出一双手?:“我看看,今日晏如又给三?娘编了什么好玩的?”
薛慎丢给她一个?信筒:“改写信了。”
“噢。”俞知光敲了敲信筒,这个?不新?奇了,她递给元宝收好,元宝连同那一套染色的物什收走了,叮嘱她:“小姐记得要等汁液完全干透了才好穿袜子或睡觉。”
“嗯嗯,我知道。”俞知光双足并拢碰了碰。
薛慎坐在一旁的月牙凳上饮茶。
俞知光皮肤白,脚背同样白皙细腻,如腻鹅脂,脚趾染的那点?丹红一下子就撞入人的眼里。寝室烧着地龙,她嫌热,寝裙穿了薄的丝绢质地,怕裙裾碰到染色,一只手?拢起来?拉得高?高?的,快能?看到小腿肚子起伏的曲线。
枕边人对他,不知何时起,就是这样不设防。
视她为责任时还不觉得有异常,待有情意了,夜深的二人独处就分外难熬起来?。偏偏小娘子纯澈无辜,难熬的只有他一人。薛慎看了一眼,再倒了一杯凉茶去?解那口干舌燥,只怨地龙烧得太旺太热。
他想起今日听见晋国?公府退婚的传闻,“姜三?娘不是想晋国?公府退婚,才特地去?给晏如撑伞,造个?话柄。”
“是啊,殊意回到府里跪了好久祠堂呢,不过?这回禁足,她可以见客。”俞知光歪头,“有何不对吗?”
薛慎露出了微微嫌弃的表情:“可那小子还是每日都给我这么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姜三?娘子竟真在生气?”
俞知光听了一静,菱唇一抿,不太满意地盯着他。
薛慎挑眉:“怎么?”
她的语气同仇敌忾起来?:“什么叫竟真在生气?当?然要生气啊,晏如骗了她那么久。殊意一直把他当?女子看,半点?对男子的防备也没有。在绣庄那日,我还看见,殊意想也不想地就挽起了晏如的手?。”
说到激动处,小娘子认真地比划起来?,连裙裾都忘了挽,花朵似的散落开,幸而凤仙花汁已?经干得七七八八。
薛慎心里升腾起一种奇怪的心虚。
他对俞知光的“骗”,应该不在这范畴里。
他与她已?经成婚了,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可俞知光说完,感同身受地代入了起来?,闷着声道:“要是有人骗我这么久,把我完全蒙在鼓里,我肯定会比殊意更生气的。晏如的东西殊意还愿意收,我的话……”
薛慎捏紧了茶杯:“会如何?”
她冥思苦想一会儿,没想出具体的反应:“我小时候被街上的拍花子骗过?一次,他假装腿脚受伤,骗我带他去?医馆,还是云城老?家的邻居发现了,才把我救下来?。”
又叹了口气道:“坏蛋骗我就算了,身边亲近的人可不能?骗我,就像三?娘,她是真把晏如当?朋友才生气的。”
脚趾染的色干了,在灯火下映出悦目的嫣红来?。
俞知光低头瞧了一会儿,裙裾整理好,躺回拔步床里侧,没多久薛慎睡过?来?,跟她之间的距离,宽得还能?再躺下一个?人。明明前几晚,还不是这样睡的。
她困惑地戳了戳薛慎的背:“你不怕滚下去?吗?”
薛慎没理她:“我热。”
地龙烧起来?是热,她最近盖的锦被都换薄了,俞知光没说话,很?快陷入沉眠。薛慎从背对着她的姿势翻过?来?,在昏暗的床帐里看了枕边人一眼,沉沉呼出一口气。
这一觉睡得短促烦躁,睁眼,背上汗涔涔的。
晨光清浅,薛慎垂下眼,毫不意外看到滚入怀里的小娘子依旧睡得酣然甜美,这条鹅黄色的寝裙领口太宽松,折出一个?弧度,叫那一抹雪色在朦胧中若隐若现。
薛慎难耐地闭了闭眼,试着推开她。
清晨不是什么好时刻,清晨很?危险。
小娘子被推远几寸,没像往常那样翻身继续睡,手?脚并用缠上来?,将他抱得更紧,柔弱无骨的身子压着他。
薛慎屏住呼吸,等了又等,无法,最终一手?握住她的小巧下颔,食指和拇指陷入绵绵的脸颊肉里,用了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