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州太过凶险,派去的人不得不多了些,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壮儿郎,俞弘疑心也很正常。
只是他将军府名?头响,架子大,实则捉襟见肘的内情,俞弘不知道,俞知光是知道的。
“你哪里来的银钱养私兵呀?之前府里头账簿都险些填不上了。”俞知光对这?个?问题纳闷,“也就是年初,兵部和户部终于?把士兵伤亡抚恤拨下?来,加上我把账面能流动的银钱拿去投商铺营生,将军府现银才慢慢地多起来。你可同我爹讲清楚了?”
“讲了,没养,我的俸禄拿来养笙笙都不够。”薛慎有些无奈,“你爹不太相信。”
忠心耿耿听令于?他的人,有,但?还称不上私兵的规模。派去曹州那拨人,有他的,也有陛下?的。
薛慎还在亲她?,今日铁了心不叫她?安睡。
俞知光手掌捂住他唇:“既然跟私兵没关?系,那是为什么?薛慎,你不要骗我。”
薛慎墨瞳里倒影着她?的轮廓,拿开了她?的手:“笙笙要不要回云城老家,回去看望祖父母?”
“好好的为何要回云城?”
“今日大朝会上,你爹押送回来曹州官吏……”
薛慎嗓音沉稳,给她?毫不避忌地讲清楚了其中利害关?系,被斩首的曹州刺史是太后母家血亲,清查盐税案的是她?爹,斩首监刑的是她?夫君。
太后要迁怒,她?是最容易下?手的对象。
事实上,朱雀门那一次,若非卢若音提醒得及时,只有卫镶在旁,恐怕也护不了她?这?般周全。
“晏如在给朝廷做事,被调去了别的衙司。”
“我知道的,殊意同家里闹翻了,偷偷搬去了长乐坊住,晏如两头顾不来,也不能总叫他扮侍女。”
俞知光想了想,“可是薛慎,我躲回云城老家去……难道太后娘娘就找不到我了吗?”
“云城不是皇都,你到地了再换个?秘密住处,甚至往别的州府去,除非是重?刑犯那样,官府配合大肆搜捕,五湖四海要找个?人没那么简单。”
“我爹娘才从曹州回来,阿兄嫂嫂和关?关?在这?里,”她?静了一下?,“你也在这?里,我舍不得。”
“我才排第六,”薛慎勾唇笑了,将她?抱得更紧一些,“你想去,我就送你去。”
“留在将军府的话,不能随意出门了,对吗?”
“所以才不想拘着你。”
薛慎的声音透着叹息的意味。
俞知光却道:“就是没有你带人去斩首,我爹也是调查曹州盐税的钦差,俞府迟早都得罪太后。”
“我去云城或是别的州府,要去多久?”
“一两个?月,最长不超过三?个?月,想去吗?”
“薛慎,我去了,你是不是会更安心?”
“会。”
“那我去,要何时出发?”俞知光声音低落了几分,“别太快了,行囊都还没准备好……”
“就这?两日,别收太多,摆出个?探亲模样就行,先睡吧。”薛慎吹灭了床头的灯,感觉俞知光柔软的唇贴在他脸颊,“夫君再亲一会儿吧。”
若是知道了即将要分离,相聚在一起的时时刻刻,就显得珍贵万分起来。
薛慎在卯时二刻醒来,俞知光还在沉眠。
他蹑手蹑脚下?了床。说?好的再亲一会儿没忍住,最后又去烧一次水。他有心忍耐,架不住心软的女郎温柔纵容,一声若有若无的嘤咛都能撩起火来。
破晓时分,御书房外。
昨日被薛慎叮嘱了,要留意紫宸宫动静的属下?来报:“薛将军,太后娘娘昨日回宫后至今辰,共传唤了两次范太医去医治头疾,紫宸宫暂且无人出宫门,都在宫城内各处活动。”
“黄福来呢?”
“黄内监昨夜去了一趟坤宁宫传话,说?太后娘娘头疾发作,免了皇后娘娘翌日的请安,皇后娘娘闻言去了一趟紫宸宫看望。”
“知道了,盯紧紫宸宫异样,尤其是黄福来。”
薛慎看见叶聿铮从不远处缓步而来,挥挥手,屏退了属下?。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紫宸宫小角门打开,黄福来领着腰牌,踏上离出宫城门最近的宫道。
巡逻经过的金吾卫恰好看见了,一人去盯,一人去报告薛慎,不过慢了一刻钟,御书房门紧闭,上峰已随陛下?入内议事,轻易不得打搅。
宫城深深的红墙黛瓦之外。
整座皇都随着晨钟敲响,各坊门开放,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俞知光在娘家睡至辰时,陪阿娘嫂嫂用过朝食,便赶回将军府收拾行囊。
不出远门时还不觉得,临到收拾才发现,她?在将军府的家里,有好多她?喜欢的东西,带都带不走。
连薛慎给她?换的那面梳妆镜都想拆下?来搬走。
俞知光兴致缺缺地点了一会儿,坐在床榻上,去拨床帐的小金钩,知晓心里还是不想走。
隔扇门映出个?熟悉的轮廓,曹跃的声音响起来:“大娘子,太后娘娘身边的黄内侍官过来了。”他很少?直接来俞知光的院子禀事,除非是十万火急。
俞知光紧张地站起,想到什么,又坐下?去,“曹叔就说?我生病了不便见客,问黄内监有何事?”
薛慎昨夜叮嘱过她?,宫中的邀约赴宴一律称病推脱,面上已经撕破,不必再考虑得罪不得罪的问题。
曹跃为难:“我也是这?么回的,黄内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大娘子,说?大娘子看了就会愿意进宫了。”
“是何物?”
俞知光心头涌起一点不安,三?步并两步跑到屋门处,唰地拉开门。曹跃朝她?摊开手,掌心里一只中规中矩的杂色拼布虎头帽,是她?绣给小侄女关?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