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自古就那么繁华,奉山县却是你从无到有打拼出来的,那能一样吗?”
田鹏程低声道:“京城跟我想的完全不同!原以为天下才俊凑到一起?有多厉害呢,结果每天也是互喷口水扯头花,一个赛一个奸诈!仔细想想还是你行,奉山县从一穷二?白到现在一派繁荣,这才是我自小在书里读到的嘛,我高低得去看看。”
安蕴秀汗颜:“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觉得我也挺奸诈的……”
恰好这时走?到渡口,田鹏程吆喝道:“船家,走?吗?”
披着?蓑衣的船夫头都没回,不耐地摆摆手:“不走?不走?。”
安蕴秀不想维持表面的贤德诓骗别人,便拍了拍他,示意自己来:“奉山县安蕴林借路,请问可是沧海帮中?渡船?”
船夫一跃而起?:“哎哟是小大人您啊。”
田鹏程:“……”
“你也挺奸诈的。”
他不得不承认,随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挺对?我胃口。”
于田鹏程而言,进京一趟最大的收获便是见识了各色各样的人心,意识到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当初自己一应包了同窗几十?号人上京的费用,本意是桑梓故人在外互相扶持,可即便这些人当中?,也有另攀高枝与自己翻脸的,更遑论?旁人。
他出身商贾,也只会像父母那样布施钱财以求广结善缘,自知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到了京城自己那点学识也不够看。他们瞧不上自己的出身,自己也瞧不上他们的手段,不过相看两厌罢了。
可安蕴林不一样。
田鹏程对?奉山县的事也早有耳闻,心道:他有手段是应该的。
县衙后院,时逢君似乎正?在备课,白朔坐在一边认真地写注解。旁边还新搭了一个?秋千,阙香正?坐在上面吹柳笛,断续的笛声飘入风中?,随秋千一起?悠悠荡着?。
“哎呦这环境真不错啊,雅致,哈哈。”
田鹏程的声音隔着?门便传来过来,只不过在看清桌边坐着?的那人后,他的笑忽然?就卡到了嗓子里。
当初因为处事不当,同年?中?许多人都没怎么说过话,田鹏程也没想到,在奉山县竟然?还能遇到故人。
时逢君放下手中?书卷,起?身道:“田大人,有失远迎。”
“咳,时公子。我早就不是什么田大人了。”
……气氛略诡异。
安蕴秀出来打圆场,一边将带回来的墨锭和话本送给?白朔阙香,一边介绍了田鹏程的来意:雍州那边富户豪强无数,可助益奉山县的商业。
“哟,这是贵客啊。”
梅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在军中?历练了小半年?,在知县出门收拾巽风府时才回来,负责守卫奉山县的安危。方才听说人回来了就立马赶过来,正?瞧见眼前这一幕。
“不过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贵客,你以前认识我们时先生吗?”
给?梅成带的礼物是一把削铁如泥的佩剑,安蕴秀把剑塞到他怀里:“不要?说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若没有记错,时逢君在崇文阁挑衅自己那次,也是他们俩头一回打照面。当时田鹏程是被殃及的池鱼,混乱中?挨了不少骂;后来他为官时闹的不少笑话,彼时身在京中?的时逢君也是知道的。
眼下自己还有事托付于田鹏程,还是不要?让他太难堪了。
安蕴秀到这儿已经三年?有余,无论?是规劝桑农行商开道,还是置办书院添人进口,说出去都是了不得的功绩。如今行船更加精巧坚固,各类工程之下道路也愈发完善,奉山县人知道这是何?等变化,可是跳出这片地方,还差了点名声。
在安置好一切庶务后,安蕴秀唯一考虑的事就是,如何?将这些事所带来的影响加诸到自己身上,成为自己回京的助力!
而现在,还真有这么一件事,可以作为声誉的加码。
“茶叶、山货、玉器……这些都不错,你挺行的,三四?年?就搞得有模有样。”
书房中?,田鹏程一边查账一边啧啧慨叹。初来时他拍着?胸脯说“我家世?代经商还算有经验,你若相信,不如让我来看顾几天”,可跑了几趟商队后,只不好意思地带来了这个?结论?:
“奉山县的商队现在周转得挺好的,合作些旁的大商户会更好,你已经这么做了。看起?来没什么地方能用得到我,是我自大了,嘿嘿。”
“有啊。”
安蕴秀拍了拍手:“助益不了商队还有别的嘛,你人都来了,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你回去。”
随着?她的动作,白朔推门进来,朝着?田鹏程恭敬行礼:“老师。”
“干嘛?!”田鹏程瞪着?眼睛,“你不是时元青的学生吗?退一万步还有安蕴林呢,拜错方向了吧你,喊我干什么!”
安蕴秀笑道:“他叫白朔,原本是我和逢君一起?教导的。我在想,我们一起?教出个?状元怎么样?”
“……”
奉山县如今在内富足安乐,在外能抵御匪帮,做到这一步,洪家将自己发配到偏僻之地自生自灭的目的已然?破碎。
可安蕴秀却还惦记着?,除了政绩民心,声誉人脉,有个?高中?的门生会更好。
近来海文柏和时逢君都问过她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她的回答都是还差一点。差的这一点除了尚未竣工的工程、未得功名的白朔,当然?还有自己离开后,奉山县该何?去何?从。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田鹏程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