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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一行人马却往城门口去,守城门的士兵远远瞧见过来的人马,原先还有些迟疑,可等看清了最前头那人面上的面具时,心下一凛,急声低喝:“开城门!”
城门打开之际,那一行人正好过来,没有丝毫停留的跑马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而去。
陈宝庄位于京城西面大概五十里地的山边,庄子不大,但也算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因而还有大人物在此处建了行宫,每年都会来这边住上一段时日。
但庄子里的人都没见过行宫真正的主人,也不知晓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入了夜,一行人马从京城过来,直奔陈宝庄那处行宫,一路不曾停歇,也无人言语,直到到了行宫外头,其中一人打量着这行宫大门,啧声开口:“瞧这排场,和淮扬那处行宫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为首的马上坐着一人,一身黑色宽袍,一头黑发用一根银簪高束脑后,面上戴着一张白色面具,面具作笑脸状,眼睛形状狭长,鼻子小而尖锐,嘴部位置像是碰坏了,四周碎裂形状不一,借着月色还能瞥见底下一张殷红的形状好看的唇。
“淮扬有行宫?”那张唇微动,沙哑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她身后左侧马上的少年便立马点头:“有的,先帝原先每年冬日都要去,那里气候温暖,即便是冬日也不冻人,比京城要舒服许多。”
说完这些,少年话音一转:“不过,殿下喜寒凉,想来对那地方没太大兴趣。”
赵时昨确实没什么兴趣,但脑海里一瞬间想到的是一张清冷的美人面,她想,那人肯定喜欢那地方。
陈宝庄一年里也难得有外人来,赵时昨这一行人大晚上过来,且都骑着马,个个带着刀剑,为首的赵时昨还戴了张奇怪面具,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不过,赵时昨也没想隐匿身形。
行宫大门没开,倒是有一群人举着火把从隔壁冲了出来,看起来气势汹汹。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人群里一个中年男人冷着脸质问。
赵时昨瞥眼过去,目光从火光下那一张张脸上划过,落在了其中一张尚且年轻稚嫩的脸上,她目光微凝,嗤笑了一声。
……
夜风猎猎,点燃行宫的大火在风中越烧越盛,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活着的,死了的,恐惧的,憎恶的……
赵时昨踩过一地血迹朝前行进,身后随着她夜奔而来的十几人随意站立着,手中刀剑都见了血,目光或追随着她,或看着四周,有男有女,面容大多年轻,目光却都寂然。
喜桃也在其中,甩了甩手中的细剑,手里还拎着一个没断奶的娃娃。
奇怪的是,闹成这样了,这娃娃还在闭目睡着,呼吸平缓,脸颊红润,看起来养得极好,一个年轻的妇人就趴伏在他腿边,盯着他手里的孩子,一脸的泪,无声摇头。
旁边不远处就是赵时昨方才在人群中盯住的那个少年,少年此刻被人用剑指着脖子跪在地上,仰头怒目看着走近的赵时昨。
“你父亲是陈永利?”赵时昨站定,面具下的眼睛盯着他,拇指缓缓摩挲着手中细剑的剑柄。
少年没吭声,却在赵时昨下一句话出口时变了脸色。
“不对,陈永利是他俗名,他道号该是赤明真人。”赵时昨喃喃,仔细看了看少年的脸,感叹,“你和他长得真像啊,但他就不会像你这样喜怒言于表,他十分虚伪,尤其擅长装的一副悲悯世人相,唔……”
她忽而抬脚,一脚将还处于震惊中的少年给踢翻了,手中长剑一挥,少年胸口衣裳便被划破了,一道细细血痕很快出现,鲜血渗出。
少年到此刻才知晓恐惧,怕的浑身抖个不停。
没见着自己想见的,赵时昨却轻咦了一声,不满道:“你真是赤明真人亲子?”
一边喜桃笑嘻嘻道:“兴许是因为不止他这一个血脉吧,殿下,奴才这手里不还捏着一个么?”
他提溜着手里那个奶娃娃,另外一只手提着剑跃跃欲试,这一幕吓坏了地上的年轻妇人,当即哭喊起来:“饶命!大人饶命!稚子无辜啊!”
“什么稚子无辜?”赵时昨侧脸看向那个孩子,嗓音沙哑,透着几分邪性,“可你的丈夫不是最爱稚子之血?至纯至真……”
那年轻妇人显然知道赤明真人做过什么,面色煞白,哭着摇头,嘴里还在喊着:“饶命,大人饶命……”
倒是躺倒在地上险些被赵时昨那一剑吓破了胆的少年突然大喊起来:“后山上有个小道观!”
赵时昨看向他,他呼哧呼哧喘着气,胸前的血流的更多:“守在道观里的人与我……与陈永利关系密切,陈永利就算不来这边也会常去那道观里!”
陈宝庄后面山上确实还有一个小道观,道观小,只有一个三清殿,平素也没人会来捐香油钱,但道观却始终没倒。
守着道观的是个跛脚老道和一个小道士,小道士是个哑巴,庄子里的人都知晓他原先是被不知道谁扔在山里的,被跛脚老道捡了回去带在身边养着。
跛脚老道年纪大了,观里的许多事情就都是哑巴道士在管。
外人不知道,跛脚老道不是真正的道士,平日里最爱做的事便是躲在后头喝酒,前几年每日都有人来送酒和下酒菜,可自从先帝驾崩后,来送酒的人就不怎么来了。
于是只能是哑巴道士每日自己下山去拿。
去哪拿?
自然是去行宫隔壁的陈家去拿,可能是去的次数多了,陈家也逐渐有些不大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