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一愣,柔柔地笑了。她伸手轻轻捏了捏许知蕴的脸:“嘴太甜了吧,小心被我拐走哦。”
说完,她推了推程烨熙的肩膀,示意他别跟弟弟闲聊了:“电影半小时后就要开场了,我们走吧,别打扰人家吃饭。”
“好好好。”程烨熙的语调令人如沐春风。他转过身来,温和地对许知蕴说:“烨然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有空到家里一起吃个饭吧。”
他和江玥常在饭桌上听程烨然说起他那位楼下的邻居朋友,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够见见面。如今碰见了,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许知蕴连忙道:“您太客气了,有机会我一定拜访……”
程烨熙微微笑了笑。
程烨然在一旁问他哥,待会要去看什么电影。不会也是《阳光之下》吧?
程烨熙没回答这个问题,江玥替他回答了。
她从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理所当然道:“我和你哥好不容易出来约会,当然要看——恐怖片啊!”
她朝许知蕴眨了眨眼睛:“这个导演的恐怖片一直在线,我可是他的忠实粉丝。知蕴要是想要看这类电影尝尝鲜的话,我十分推荐他哦!”
吃饭的时候,许知蕴感叹道:“原来你哥哥嫂嫂喜欢看恐怖片啊。”
程烨然手里正拿着工具,专心致志地拆螃蟹,“这个我不知道,但他们都很喜欢追求刺激。”
他回忆起小时候惨痛的经历:“他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当时带我去游乐园,专门去玩过山车和鬼屋。在鬼屋里我被吓得够呛,他们就特别开心。”
许知蕴也不喜欢去鬼屋,但她在读书的时候,应聘过鬼屋的npc。她的职务很简单,就是穿着女鬼服,头上贴着符咒,在游客进到房间时猛地窜出来吓他们一大跳。在她看来,扮鬼可比进鬼屋有意思多了。
“你被吓哭过吗?”她故意问。
“怎么可能。”
程烨然耸耸肩,“去多了也就习惯了。”
拆完蟹,他将盘子推到许知蕴面前。程烨然拆蟹拆得很好,摆盘也很漂亮,比一些许知蕴见过的拆蟹师都做得好。
“谢谢啦。”许知蕴给他殷勤地夹了一块红烧肉,“大师辛苦了!”
她喜欢吃海鲜,但不太会拆螃蟹,每次都是一通乱吃,浪费不少蟹肉。
程烨然笑起来。很清冽的笑声,渗进许知蕴的思绪里。
她絮絮叨叨同程烨然讲了很多:在鬼屋当npc的经历啦、留学时听不懂本地英语的陌生啦……她本就是个话多的人,此刻的想法是,既然要追人,当然要把自己原原本本地展现出来。
“你知道吗,读研的时候,那个导师事特别多,很严厉的一位老师……不过严师出高徒,她的能力也是真的强。有一次她给我布置论文,我就熬了好几天大夜来写,结果在交论文的最后一天,我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结果——”
程烨然十分配合地问:“结果怎么样?”
许知蕴乐得眯起了眼睛:“结果我误触了,给导师连发了几十个不同的eoji。给她吓坏了,立马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我还没写完的话可以第二天再交,她不着急……”
程烨然哈哈大笑。
“你这导师还算好了。”他佯装抱怨道,“我的导师……”
他说,在这位导师手里,很多人延迟几年都毕不了业,他还算是幸运的那个。
他同她讲读书时的趣事。每天坐着电车穿行在城市里;周末同朋友组局喝啤酒;冬天的时候,天气太阴郁了,他和舍友在燃着火的壁炉前,坐在微微摇晃的,铺着柔软绿色绸布的椅子上,一边看赫尔曼·黑塞,一边听电视机里歌手在唱摇滚。
你记得那座大教堂吗?落雪的时候看科隆大教堂,多美啊。
我知道。可惜新加坡是热带国家。我已经很久没看过雪了。
许知蕴很认真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
时间仿佛回到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许知蕴记得很清楚,那是第二次的见面。在咖啡馆里,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然后忽然反应过来,问对方: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不好意思啊……
但程烨然只是摇摇头,说:
没关系,我很喜欢听。
……
吃完饭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日落后的二十分钟,被称为“蓝调时刻”。这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刻,太阳在地平线下负四度到负六度之间,整个天空都是神秘而深邃的蓝。
但现在,那份美丽的蓝调已然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夜色。这座城市,在白天时充斥着紧张和隐隐激烈的步调,但在晚上,却会罕见地显露它温柔妩媚的一面。
她对程烨然说,我们到江边走走吧。
程烨然说,好。
商场离江堤并不算远。或者说,这条终究会汇入大海的,蜿蜒过城的江,集中了这座城百分之九十的繁华。江这头是璀璨闪耀,游人如织的欢乐灯火,江那头则是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将天空分割成无数玻璃碎片的高楼大厦。
它们的投影温柔地倒映在江中,和漫天的繁星一起,时不时被游轮划开一道道寂静无声的涟漪。
今天,江边的游人好像格外地多。大家都挤在栏杆旁,举着手机,似乎在等着什么的到来。
许知蕴奇怪道:“他们在等什么?”
程烨然条件反射般地看了看日历:“……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啊。”
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七分,五月份平平无奇的一天。
许知蕴纳闷:“难道是什么年轻人热衷搞的活动?可是也不大可能在江上举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