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抑临走前的交代,显然是以今秾为主了,因为瑜生的身体伤成那样,连他都不知道瑜生能不能活过来。
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土匪随时可能追过来搜查,他只能让今秾先把瑜生的身体藏进边上的山洞里,再自己先行逃离,等到救兵来了之后,再去把瑜生救出来。
这样的安排本没有错,他也不是故意让瑜生的身体受伤的,可今秾看见生哥的身子软在地上生死不知,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仿佛要将身体里面的血流干净一样。
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迁怒,可现在不是被情绪左右的时候,只能擦擦眼泪,将生哥拖到山洞里,再把土匪头子的尸体搬离原地,远远地扔出去。
她不能让这个位置暴露出去。
虽然这一步是照着元抑交代的做了,可她接下来没有先行逃离,而是抱着生哥在山洞里,她撕开衣裳,用最干净的那件里衣撕开的布料,颤抖着手替他将伤口包扎,扎紧了防止流血。
瑜生病的那几年,今秾日日守着她,也从大夫那边学习了不少药理的知识,能分辨几味常见的草药,没钱抓药的时候,她也会去后山给生哥采药。
给生哥包扎好伤口了,见他气息虽然微弱,但仍然还活着,今秾连忙跑出去找草药,幸而这里四面环山,到处都是树木花草,要找几味草药并不难。
她很快采来了止血消炎的草药,放进嘴巴里用牙齿嚼碎了,嚼出汁水来,然后一点一点地敷在生哥背上的那道伤口上,这道伤口费了一大把的草药,因为太深太长了,还差一点就能把骨头给砍断。
草药很快用尽,今秾还想再出去采一点,敷在生哥那些已经发炎发脓的鞭伤时,听见土匪找来的声音。
土匪头子的尸首被她扔在两三百米开外,应当已经被找见了,这些人正气急败坏在追杀她和生哥。
她不敢再动弹,洞口的杂草牢牢地将这个小小的山洞掩盖住。
忽而一只蛇溜了进来,今秾很怕蛇也很怕虫子,可她不敢动,怕一动了就被土匪听见,这只蛇从她身上划过去,她没动甚至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那只蛇停留一会儿大约以为她是个死物,没有咬她,转了一圈又溜出去了。
今秾狠狠地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脸色苍白虚弱的生哥,泪落在他的脸上。
她想,这次出去若能活下来,就请求生哥辞官,她想和他回乡下,开个私塾,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没有大风大浪没有荣华富贵,只要两个人安安心心地组成一个小小家就好。
怀抱着这样的憧憬,今秾渡过了半日,夜色降临的时候,土匪找不到人又折返回去了,今秾听他们的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已经在为谁继任大当家的位置吵了起来,松口气的同时不免轻鄙。
到底是土匪,到底是乌合之众,土匪头子死了他们恐怕比谁都高兴,否则怎么会随意搜查并不经心?方才若是认真搜查,方圆几百米内仔仔细细地查,她藏身的这个简陋的小山洞不一定躲得过去。
半夜的时候,山上忽然火光冲天。
今秾听到了喊打喊杀和跪地求饶的声音。
接着有人到处搜查,今秾一位土匪又良心发现,准备找出他们为他们的大当家报仇。
但听了一会儿,发现似乎是前来剿匪的官兵,是官府里的人!她连忙喊了一声救命!
很快就有人找到她,将她和瑜生救出去,他们一个没有了力气的虚弱女子,一个是已经重伤在身昏迷过去的官员,很快有强壮的士兵将他们抬下山去。
到了山下,今秾看见那一窝土匪各个被链条锁起来,串成一串带走,人数比刚上山时少了一多半,有些是被元抑杀的,有些是抵抗过程中被官兵杀了的,剩下的不足三分一。
其余跟今秾一样被抓上山的人也都被救出来,少了两人一个被吓死了,一个生了病被抬走。
夜色黑沉,寒风呼啸,今秾裹紧了衣裳,她什么都不想要,若人能够选择一个愿望的话,她希望生哥能够平安渡过,好好地醒过来。
官兵很快将瑜生抬到衙门里,请了大夫来给瑜生看伤。
大夫看到这样严重的伤势大为诧异,连连地叹气,命人给他重新擦干净了身体,然后敷了药重新包扎,开了补血疗伤消炎的药,足有十几二十种药物混合,熬成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他本就伤口发炎身体发热,后来又透支过度,加上受伤失血过度,体内气机过耗,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老朽不敢保证能救活他,只是姑且试试看,劝你们尽早做好准备,若有可能的话,去请来宫里的御医方能为他保命。”
今秾红着眼,又哀求派兵剿匪的大人派一辆马车,送他们去京城,去求天子赐御医救命。
出了这么大事,让一个翰林院的官员在自己地盘上回京时被土匪抓了,以至于现在受伤昏迷不醒,知府和总兵本就怕得不行,他们有严重的失职,先前也是得了京城来的急报,命他们火速前去剿匪救人,这才能及时把人救下。
现在这个翰林院的官员已经危及生命,两人自然不敢丝毫的拿乔,连忙派了府里最好的一辆马车,力求用最快最不颠簸的速度将人送到京城去救命,怕出意外,又另外遣了一队士兵沿路护送。
一路上今秾细心呵护,生哥迷迷糊糊中醒过一回,他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占着身体救下了秾秾,但却以他受了重伤为代价。
他只觉得浑身痛得要死,却强撑着不要秾秾担心,他勉强勾起一抹微笑,虚弱地问今秾他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