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宝银想起之前的道听途说,师兄这三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攻占其他宗门,又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在这里成亲,难道他不管师姐他们了么?
为什么丢下了她,现在又要她回来。
段宝银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没再看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再不迟疑,迅速地飘到床榻旁边。
她伸出手朝自己的尸骨探去,指尖在触碰到身体,并没有宛遇无物般穿过,而是彼此融合,慢慢消失了。
就在魂魄归位的那一刻,段宝银感到意识顿时变得清明,思绪也活络了不少。
师兄好像在找她,语气透露出焦急,却朦朦胧胧的,却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之外,再也听不真切了。
眼前的昏暗渐渐隐去,化为一片纷乱的白光,像被舔了几口的棉花糖。
段宝银眨了眨双眼,所见的景象清晰起来。
自己正踏在一片云雾之上,周围也是云雾笼罩,茫茫然看不到边界。
而在这片被云雾圈起来的区域之中,尽头立着一座弯弯的拱桥。拱桥下是散开的云雾,其下露出一汪清泉,桥边站着一个小老太太,身穿长袍,一头白发在脑后挽成发髻,此时正蹲在水边用铜盆洗衣。
段宝银看了看那座桥,又看了看那小老太太,在心里有了数。
噢,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孟婆了。
小老太太朝她挥了挥手,高声道:“喂,那边的,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在外边游荡了那么久,段宝银来到这里像是回家一样,飘过了奈何桥,高兴地喊了声:“孟婆奶奶。”
孟婆似乎对这一声很是受用,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笑容来:“小姑娘叫什么名字?还有生辰八字,对一下。”
“我叫段宝银。”段宝银乖巧道,“八字是已巳、丁丑、乙酉、辛巳。”
“原来你就是段宝银。”孟婆闻言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八字全阴,是个修鬼道的命格,难怪鬼翁要收你为徒。”
段宝银歪了歪头:“您认识我师父?”
“当然了,你师父可是在人间的鬼道第一人,生前就能与鬼界沟通,我们这儿的鬼都认识他。”孟婆说,“他死的时候还是在我这里喝的汤,怎么会不认识?”
段宝银“啊”了一声,没抱多大希望地问:“那我还能见到我师父吗?”
“想什么呢,他早转世投胎去了。”孟婆眯了眯眼睛,示意她接着说,“死因?”
段宝银挠了挠头,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死了都做不成个糊涂鬼,鬼翁教出来的弟子也就这点本事?”孟婆嫌弃地嗤了一声,“我和你师父有点交情,答应过他要是遇到了你,顺手帮点小忙。这样吧,你死得不明不白的,说出去也是丢我们的脸,这回就破例放你回去重活个十次八次的,找到了死因和凶手再来。”
段宝银:“?”
重活个十次八次的,意思是她还要再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多死几回,才有资格投胎转世是吗?
这真的是在帮忙吗?
见她犹豫的模样,孟婆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了,不乐意?多少人求着我我也没开过这个先河,有这样的福气,你就感恩戴德吧!还是说作为鬼翁的弟子,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没有!”段宝银维护师父惯了,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我、我我会努力的!”
算了,重来就重来吧,正好她也挺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时间能倒退,她可能有机会改变很多事情。
关于师父,关于师姐、师弟和师妹,关于师兄。
段宝银的脸上现出一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凝重,保证道:“孟婆奶奶,我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不会让您和师父失望的。”
“知道就好,别让我太快再见到你。”孟婆哼哼两声,“如何,准备好了没?”
“等等。”段宝银眨了眨双眼,“那个,孟婆奶奶,既然我是去找凶手和死因的,但是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您能给我一点线索吗?”
孟婆说:“可以啊,但这是另外的提示,你有什么能跟我交换?”
段宝银用手在身上摸了一通,却连一枚铜钱都没有。她死的时候正在睡觉,更没有发簪钗子之类的东西,值得拿出去交换的,只有扣在双手腕间的一对手镯。
她碰了碰那对莹润明亮的银手镯,想起师兄对自己说过的话。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把这对手镯取下来。
段宝银下意识想听师兄的话,却在转念间又反应过来,人都死了,手镯不手镯的还有什么关系?
而且只交出去一个就行,剩下那个留作纪念好了。
于是她指着手镯问:“这个可以吗?”
“可以。”孟婆瞥了那手镯一眼,“不过你记住了,我取走你的手镯之后,这个手镯在人间的灵就算是从你那里消失了,但实物还在,换句话说,就是只剩下空壳。”
段宝银点点头,这对手镯大概是被注入过灵气,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她将右手上那个银手镯卸了下来,把它交了出去。
“三个问题。”孟婆收起那个手镯,竖起三根手指,“不许直接问凶手和死因。”
段宝银认真地想了想,问道:“孟婆奶奶,这个世界上,最想我死掉的人是谁?”
孟婆闭了闭眼眸,又很快睁开:“你师兄,段宝令。”
段宝银愣住,不可置信道:“谁?”
“段宝令。”孟婆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好了,你现在还有两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