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寿星最大,安坐主位笑意盈盈。陛下在侧作陪,另一侧是萧郁蘅的位置,继而便是舒家二郎、四郎和三位夫人的座次。
下人们有眼色的多摆了几个小凳,老夫人招呼着小辈儿:“都坐过来吧,一桌热闹。”
舒朗权不敢上前,抬手挠了挠脑袋。
舒凌笑言,“过来坐,朕吃菜不吃人。”
话音落,舒朗权才拉着一幼妹入席,那小妹妹十分拘谨,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的。
席间还有空位,老夫人环顾一圈儿,见了躲去红鸾身后的苏韵卿,笑着招手,“孩子,过来一道,躲什么?”
苏韵卿慌忙摇首,“多谢太夫人,韵卿便不搅扰了。”
“陛下,你带来的娃娃,不好叫人饿肚子吧。”老夫人如老顽童一般乐呵呵的与舒凌逗弄着。
“自然,”舒凌柔声答允,转眸看着苏韵卿道:“长者赐不可辞,尽早入席,莫教人等。”
苏韵卿顶着发麻的头皮快步走了过去,在门边的位置落座。
舒朗权见状,起身朝着她微微拱手,客气道:“苏侍读,您是姑母带来的客人,舒家不可失了礼数,我与你换个座次。”
“世子言重了,韵卿只是晚辈,愧不敢当。”苏韵卿赶紧起身回礼,暗骂这人多事,非要将旁人的注意引来。
“神志不清”的大夫人见状,起身拉了苏韵卿过去,直接将人留在了自己身侧,指了指舒朗权道:“他一个儿郎,夹在姑娘堆里不自在,你就坐下罢,让他在那里舒坦。”
大夫人在萧郁蘅身侧,如此苏韵卿挨着夫人和那个小妹妹,也不必与太夫人对视,的确舒坦多了。
她敛眸颔首,轻声道:“多谢夫人了。”
苏韵卿觉得,这夫人还挺不错的,那个舒朗权倒是有些书生气。
陛下见人都安分下来,也便吩咐开了宴席。
苏韵卿一杯就倒的酒量委实是上不了台面,是以她偷偷摸摸的,把酒都喂了自己的丝帕。
一张帕子转瞬就湿透了,萧郁蘅看的真切,将胳膊小心翼翼地跨过自家舅母的后背,又给她送了一方新丝帕。
苏韵卿故技重施,把那湿透的帕子给了萧郁蘅。
这二人有来有往的倒是欢畅。
大夫人性子温和,甚少言语,安安静静的选了两个硕大的螃蟹,在一旁剔着蟹肉。
两小碟子晶莹肥美的蟹肉不多时就显露眼前,苏韵卿余光瞥见,暗暗赞叹这人手艺精湛。
忽而眼底落了一盘,苏韵卿诧异的对上了她柔婉的眸光。
萧郁蘅的眼底也有一盘。
“吃吧,这是我娘家送来的大闸蟹,时令的最是肥美。我病着吃不得,却喜欢剥它,别浪费了。”大夫人柔声说着,劝苏韵卿动筷子。
萧郁蘅毫不客气地三两下就将软糯的蟹肉塞进了肚子,对着苏韵卿低声道:“舅母一片心意,快吃,真的很鲜。”
在二人四只眼殷切的眸光期盼下,苏韵卿只得闷头吃了螃蟹。
好吃的确是真的,但她从前好像从未吃过这个。苏家自是吃得起,不知为何母亲从不给她吃。
酒过三巡,氛围最是热闹,不知是谁提议要行酒令,偏生还是击鼓传花的路数,比的乃是吟诗做赋。
这本是最寻常不过的玩闹,结果好巧不巧的,鼓点总会停在萧郁蘅身后,几个回合就逼得萧郁蘅没了词儿。
苏韵卿隐隐懂了萧郁蘅所言,她的表哥都不是省油的灯,今日就这一位在场,已然将她捉弄了个好歹。
萧郁蘅被灌成了醉猫,迷迷糊糊的指着舒朗权道:“表哥你欺人太甚。”
“表妹这话从何说起?”舒朗权一本正经,端着酒盏道,“游戏罢了,不过消遣,若表妹不喜,可以叫停。不过在下倒是有个请求,听闻苏侍读学富五车,今日难得相见,可否应了在下一个挑战?”
“和音,别理他,他的鬼心思多着呢。”萧郁蘅半趴在桌子上嘟囔。
苏韵卿小心翼翼道:“外间传言都是虚妄,世子谬赞了。”
舒朗权并不罢休,扬言道:“在下与你赌十盏酒,这诚意可够?你随侍姑母身边,旁人自不比你见多识广。你我只论兵书计谋,一来一回,谁先哑了算谁输,便喝了十盏酒。我为表诚意,先干三盏。”
苏韵卿还没来得及回绝,这人已经灌了自己三杯。这是个什么路数?道德高位的强迫么?
一番说辞让人骑虎难下,若是不比,他喝了酒;若是比,输了丢舒凌的脸面;赢了未免卖弄,舒凌也不见得高兴。
真是难缠。
苏韵卿眸光一转,直接拎起酒壶干了半壶,“世子恕罪,方才韵卿迷糊,没及时回应,您干了三盏的诚意韵卿感佩,只得用这蠢笨办法回礼。至于兵书并非韵卿所长,且韵卿不胜酒力,怕是神思混沌,比不得了。”
“…你。”舒朗权没想到这人和他耍无赖,用他的路数反制他,一时哑了嗓子,不甘道:“那便日后再行切磋,还请苏侍读见教。”
酒劲上头,苏韵卿撑着桌子都有些站不稳了,只觉得眼前都是飘忽旋转的虚影。
舒凌见带来的两个丫头都成了醉猫儿,无奈的决定离开,着人把两个废物拖回了马车上。
一个小儿耍了两人,舒朗权还真有些歪心鬼点子。
娇弱
玉盘泠辉落石巷,马蹄声声踏梦来。
亥初,陛下的銮驾直入皇城。
摇晃的马车内,萧郁蘅和苏韵卿东倒西歪,谁也顾不得谁。
萧郁蘅醉了就格外话多,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