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洲——”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那样绝望的呼喊,犹如梦魇般令人心骇。
谢元洲脚下一顿。
昭明眼中燃起一缕希望,他哽咽的声音模糊不清,“元洲”
然而,谢元洲也只是微顿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的快步离去,唯有一道冷凝的声音回荡在狱中,“秦昭明,你就在梁州寒园了此残生吧”
秦昭明伏在地上,十指深深嵌入冰冷的地砖,碾碎的血肉染红了一片,却难掩双眸中极度的绝望和痛苦
宗正寺外,杨平牵着马车,迎上了步出衙门的谢元洲,满脸担心道:“公子,您总算出来了!”
谢元洲整张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扶着杨平的胳膊,身子歪歪斜斜的勉强上了马车。
马车帘一放下,元洲颤抖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粒强心丸,塞入口中。
可是未等那粒强心丸咽下去,谢元洲猛地攥紧心口,脸部痛苦扭曲到极限。
“哇——”大量鲜血从他口中喷射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襟,下一秒,谢元洲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向前栽倒
数日后,深夜,京城通往梁州的某处驿站。
几名官差疲惫的进了驿站房间休息,独将囚车里的犯人扔在院子内。
深秋的夜晚寒凉无比,可囚车内,衣着单薄的犯人却似毫无知觉般,无力瘫软在一边,任由冷风一寸寸的剐着他身体。
“昭明?”一道低低声音在他耳边连续响起。
被唤了半天,秦昭明才麻木的望向声音来源,一个蒙面人紧挨着囚车,将脸上面罩扯下,露出一张焦急关切的脸庞。
昭明眼中一片死寂,没有给予此人任何回应。
来人正是一直暗中教授秦昭明武功的沙狼孙庆。他快速检视了一圈昭明身上的伤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水囊,递进囚车,“昭明,你不要怕,有师傅在这里,这是疗伤的药液,你快喝了治伤。”
昭明木然摇了摇头,并没有接水囊。
孙庆劝道:“昭明,师傅已经知道你的事了,师傅会陪你一起去梁州,你要振作起来,绝不可以一蹶不振!”
昭明依旧没有反应,目光呆滞的像个傻子。
孙庆有些急了,“秦昭明,你甘心就这样认输吗?难道你要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你必须给我扛过这关,重新站起来,总有一天,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昭明终于有了反应,他瞳仁猛烈收缩,一把夺过水囊,“咕咚咕咚”一点不剩的全部倒入口中。
紧接着,他似中了邪般开始无声的笑,笑的身子抽搐,笑的泪流满脸,双手残破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肤,一缕缕鲜红破肉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孙庆眸色深沉,静静看着他,任由他发泄内心的情绪。
终于,他脸上的笑完全消失了,继而眼底涌起了令人骇然的刺骨寒意
守灵
七年后。
晚秋时节,大夏承平帝刚过完八十岁寿辰,正是普天同庆的祥和之时,黎州刺史冯伦突然叛变,带领手下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攻洛州。
若洛州城破,国都尚京城外再无遮挡,叛军将直逼京城。紧急之下,承天帝立即派出军队,驰援洛州。
正这个节骨眼上,东宫竟然传出噩耗,正值盛年的太子殿下突然暴毙。
老年丧子的承天帝十分悲痛,追谥号为敬敏皇太子,并让皇三子魏王主持太子丧礼,下令朝中正三品以上臣子前往东宫,为太子守灵二十七天。
东宫停放太子灵枢的大殿。
殿内的哭喊声、法师的念经声,还有祭祀官口中读不完的悼文混杂交织在一起,吵得谢元洲脑瓜仁生疼。
他这个秘书监监正,官阶正二品,自然也在为太子守灵的官员之中,今日已经是守灵的第五天了。
“咚——”随着几声钟鸣,上午的守灵终于结束,殿内群臣纷纷起身,去偏殿食用素膳。
谢元洲揉了揉酸软的双腿,缓缓从跪坐蒲团上站起,俊美瘦尖的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薄唇没有一丝血色。
旁边并肩站起的紫袍官员是一位年轻男子,模样俊秀,身姿挺拔。他察觉到谢元洲的不适,眼中布满关切之色,“大人,您身体还好吧?”
谢元洲转眸望向他,年轻人名为李霖,是大夏李老丞相的孙子,六年前高中状元后,来到秘书监任职,如今已是监丞之职,正三品官阶。
这个李霖聪明能干、人品出众,辅助元洲将秘书监打理的井井有条,元洲对他非常赏识和信任,近几年来,谢元洲干脆偷懒,将秘书监诸多差事都甩给了他,自己落得个清闲。
谢元洲见李霖关心自己,温声回道:“还好。”
两人并肩慢慢向殿门走去,不远处几位聚集大臣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听说了吗?皇上已经急调五路地方驻军前往洛州平叛,洛州战事吃紧喽!”
“啊?哪五路援军啊?”
“岳州刺史张峰,徐州刺史周林,灵州刺史赵正,渝州刺史秦天舒,还有梁州行军司马秦昭明”
谢元洲脚下一滞,而不远处朝臣的议论依旧在继续。
“不对啊!陛下的勤王调令之下,梁州刺史冯凯怎么没来?”
“听说冯凯旧伤复发,病的下不了床,所以此次勤王由行军司马秦昭明率领。”
“秦昭明?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啊?可是宗室出身吗?”
“你忘啦,此人是刚过世敬敏皇太子庶出第六子,当年偷盗皇陵龙杉果被重责贬黜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