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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接痰端尿。”

“停,到底为止。”秦博恩心中有数,绝不跟周见蕖打嘴上战争,他虽然能用两国语言骂脏话,论刻薄二字,还是比不过啦。但,凡事总有例外,他明明手举白旗,还敢负隅顽抗,“我只问你,你敢刻薄那只蝉?”

“殡仪馆和坟场都好多蝉,你讲哪只?”

“装傻?当然是你家……”

周见蕖直觉他后面讲的话不会顺耳,出言打断:“我根本不必刻薄她,她已经扮作鹌鹑。”

他从她身边路过,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她小小一只,瑟瑟发抖,大声讲话都不敢。她宝贝那幅画,他给捧画的手下使眼色,故意摔碎画框,她也能忍耐怒火,情绪稳定。演技可谓已臻化境,她应该做女明星,拍戏谋生,只是太苦。

“所以,你还是怜香惜玉,她得以幸免。”

秦博恩钻研出正确答案,不止得不到夸赞,对方从始至终都不曾看他一眼,他忍不住问出口:“你在看什么?监视行情?兆周股价才刚开始跌,不够壮观,我以为你只想看跳水。”

周见蕖知道他一定在心里骂自己心狠手辣,将之视作一种褒奖,眼下还没到收网的时候,他仍需耐心等待数月。

秦博恩习惯他的沉默寡言,走到办公桌前停下,亲自扫一眼屏幕,蓝天白云、微软logo、大写的“dows98”,他皱眉失望,叹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难道在养护视力?阴雨讨厌,便看电子晴天调节眼部疲劳?你该去看看医生……”

他在美国生活多年,且家境阔绰,性情开朗健谈,不仅有长辈缘,还有女人缘,只是话未免太多了些,周见蕖嫌他聒噪。

正如眼下,即便得不到回馈,秦博恩依然能够重振旗鼓,一边欣赏腕间新买的那块名表,一边同他找话聊:“说起来,葬礼怎么样?我只有一位表兄,虽瘸未死,体会不到你的心情……”

“很多蝉,跟你一样吵。”他随手按两下键盘,将电脑关闭。

“哦,可惜你舍不得打蝉。”

“我一定舍得打你。”

秦博恩不会质疑他动手的可能性,略微正色:“好了,不开玩笑,今晚有娱乐饭局,并非应酬,一起去玩?不开香槟啦,现在开香槟,会泄道气。你知道蔡嘉莉?她也会来。”

“不了。”周见蕖果断拒绝,蔡氏是周自秋的母家,与他八字不合。

“你总是这么孤寡。”秦博恩摇摇头,“那你去哪里?难道回南山,看那位阿蝉是否喜欢新西兰空运而来的鲜花?”

她一定喜欢,不劳这位秦先生挂心。至于南山,他当然不会回去,老鼠打洞,主人怎能突然返巢,岂不要把小动物吓跑。

周见蕖答非所问,瞥向秦博恩,淡漠的眼神仿佛嫌弃他智力低下:“你不了解她想做什么。”

“我当然不了解她,难道你就了解?蕖哥,不要总是冷脸,女士都不敢靠你太近。”

他看着屏幕上一团漆黑,折射着窗外的坏天气,其实他最喜欢阴雨天,吵闹中暗含着诡谲的寂静,适合想事情,也适合做事情。

秦博恩到来之前,他刚接到阿公的电话,叫他晚上回慈山吃饭,他确定阿公一定猜出些什么,或是为周秉德说项,劝他们握手言和,皆大欢喜。他并非无力处理这些虚假的人情世故,只是觉得浪费时间。

至于闻蝉……无话可说,身边有只苍蝇一直在叫。

秦博恩赏够腕表,惊乍地拍手,演技极差:“啊!蝉也要被你吓跑。”

一句一个阿蝉,太刺耳,周见蕖捞过桌面上的烟盒,取一支烟堵住他的嘴,起身敲他肩膀:“bowen哥,抽支烟。”

秦博恩无限受用,还拍他拿打火机的手,余光瞥见他竟在笑,察觉不对却已来不及撤退。他按住秦博恩的肩头,一拳袭向腹部,听到夸张的杀猪叫声,旋即把人推到空出的皮椅上,整理西装离去。

窗外一道闪电落下,闷雷滚滚,秦博恩送他几句脏话,悉数打在石头上,看着那抹黑衣身影绝然远去,他选择蜷着身躯双手合十,开始做法:“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一道天雷劈死这只男鬼,叫他不要再为祸人间,阿弥陀佛……”

白日里黑云压城,闻蝉难以识别变天讯号。

彼时她坐在车中,眼看渐渐远去南山,还没告诉司机要去往何处,车内寂静,新任司机频繁通过镜片扫视后方,不敢开口打断她的愁思——她再能忍,心绪复杂到极度,也难以遮掩浓重的神色。

闻蝉岂会不知司机在看她,更加确定他经周见蕖授意,负责监视自己。周见蕖最后留话,叫她去向周秉德告状,他说得不错,她确实想过去找周秉德,告状也好,诉苦也罢,都算是一条出路。

可她懂得察言观色,周秉德现在怕是内外交困,外有经济调查司的指控调查,内有周见蕖这个“孝子”虎视眈眈,周自秋的意外离世让他丧失大半的气数,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周秉德再添新愁。

周自秋为兆周集团付出过心血,她有心出力守护丈夫留下的产业,可生意上的事,父子二人从不与她说,她也不问,为今之计只有继续装作毫不知情。理清头绪就好,虽然心焦没有减少分毫,至少让她变得释然。

等红灯的间隙,司机再偷瞟一眼后方的闻蝉,惊讶地发现她神色已恢复如常,甚至露出礼貌又疏离的淡笑,她总是这样体面。

天气太差,装裱匠怕是会选择休工,闻蝉打算改日再去,那么去处便只有一个:“去慈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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