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荷花梗叶下的一伙锦鲤,闻着鱼食香赶来,徘徊在不远处,真正的一双双外凸鱼眼,虎视眈眈瞅着那颗头颅。
虽说趋利避害是动物天性,因而在头颅浮现时,它们溜得最快,可也有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放在锦鲤们身上也是极为适用的。
鱼食香味在水中传播,成群结队的锦鲤,似脱弦疾射而出的利箭般,猛冲向那颗头颅处,鱼嘴大张着,叼了食物屑儿,一触即走。
有那半尺来长的花色锦鲤,胆色甚佳,为着争抢一口食物屑儿,直接从头颅微张的嘴中借道,咬住食物,吞咽下,唰地一下摆尾游蹿出老远。
被一伙争食的锦鲤如此无视,那颗头颅怒火
中烧,翻着死鱼眼瞪向凉亭中的小姑娘。
“……”咦,人呢?只见凉亭中空无一人。
孟姚倒完鱼食后,蹬蹬迈着小短腿,早就跑远了,这会儿正站在不远处的岸边,遥遥看着荷池里的热闹。
那颗浮肿头颅咬牙切齿,发丝在水底乱舞,气得当即要跳上岸咬人。
可顶着水草的头颅刚要冒出水面,只见一圈圈涟漪水纹,以荷池中立着的石碑为中心,迅速朝外扩散开。
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激怒得发狂的头颅,一触到荡漾过来的水纹,一时间只觉神魂动荡,啪唧一下,被一股神秘力量给拖拽回水底了。
亲眼看着那颗头颅沉下去了,孟姚微微垂下眼,看来她是猜对了,这东西果然离不开水。
方才那番倒饵之举,不过是在试探那颗头颅底线罢了。
又等了一会儿,荷池渐渐平静下来,依旧不见得那颗头颅冒出来,孟姚这才对身旁女使道:“走吧!”
沿着小石曲径,慢悠悠走回荷风苑,这会儿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苑内四处挂着灯。
孟姚走到苑内架设的小桥上,她望着桥下那条曲曲绕绕的水渠,不由皱了皱眉。
“这些水是从哪儿引来的?”孟姚侧首问着云烟。
“听说是从临近的后山小溪下引来的,小娘子放心,皆是活水,干净得很。”
孟姚点点头,她隔着墙头,往苑外荷池方向望去,又问了句:“可有与苑外荷池相通?”
“这……婢子不大
清楚,要不婢子去找人问问?”云烟不解她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索性闲来无事,孟姚便带着两人,顺着水渠流向走了一圈,果然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找到了水渠的出水口。
瞧着这流向,应就是从后山小溪引来活水,流经荷风苑,再流入苑外荷池。
在出水口旁,还闲置着一长条青石块,从模样形状来看,堪堪够放进水渠中,想来应就是冬日里用来阻断水流的。
毕竟夏日引活水至卧室石阶前是清凉,可冬日寒冷显然就不需要了。
孟姚盯着青石看了一眼,转身便对云烟吩咐道:“云烟姐姐,你去找两个力气大些的婆子,让人来将这进出水的通道口都堵了罢。”
云烟虽好奇着,却也不敢随意置喙小娘子,领命而去。
待夜深就寝时,环绕苑内的这条活水渠,便不再发出涓涓水流声了。
因着荷风苑是临水而建的,便是停了水渠,也不至于多闷热,依旧有徐徐清风,杂着荷花清香,时不时从外头吹送进来。
月上柳梢头。
子夜时分,与荷风苑仅一墙之隔的荷池中,仿佛从淤泥池里咕噜咕噜冒出什么东西。
一道幽幽鬼影自水中浮现。
只见水中那抹幽影,熟门熟路,顺着水渠,就想如往日般,悄无声息潜入荷风苑,可今夜她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名为绿芜的水鬼,湿发披散在肩头,她面色寡白,瞪着水渠中间那块挡路青石:“……”
哪
个缺德人把水渠给堵了!
*
荷风苑内。
睡在软塌上的孟姚,只在小软肚皮上盖了件薄毯,她原本睡得正香甜,迷糊间,仿佛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阵凄切曲调儿。
嗓音依旧清丽,唱腔幽怨哀婉,应是初时住入那晚曾听到过的歌声。
孟姚一下子睁开眼,她这回清醒得很快,许是因傍晚见过的那颗头颅,心里存了几分警觉之心,便也睡得不算太沉。
屋内角落的灯罩里,只留了一盏特意拨小了的火烛,室内一片昏暗。
她侧耳细细听了番,那清丽歌声似乎是从苑外传来的,想来是那东西被阻隔在苑外进不来,这才只能隔墙唱一唱过过瘾了。
孟姚重新闭上眼,夜里温度降下来,倒是凉快得很,她不禁提了薄毯往身上盖。
不一会儿,伴着凄切歌声,又重新陷入睡梦中。
可就在她即将入眠时,曲调顿时拔高,一下子又给她叫醒了。
孟姚睁开眼:“……”
她往屋外看了眼,苑里静悄悄,未有听到女使们被吵醒的响动,显见这歌声又是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个办法解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