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这句话像开刃的刀,直接刺进孟婧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出国前,她曾信誓旦旦,认为学成归来就可以成为沈家一大助力,不说再创辉煌,起码可以帮助集团脱困。后来真正走上社会才明白,沈氏内部管理早已千疮百孔,剜肉补疮并非根本的疗毒之策。
这些年,她通过海外工作关系积攒了一些人脉,准备回京后和沈确好好谈谈,她清晰的知道,自己是母亲最后的希望,就像母亲知道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最终都会回来一样。只是真正能帮到什么地步,她内心从来没有踏实过。
梁珞唯的话再度激起她心底的恐惧,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要拿什么理由去说服母亲退掉这门婚事,所以才会决定先去找梁珞唯,企图拉到一位同盟,一致对外。
如今,全世界还在负隅顽抗的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一切的坚持和倔强都打在棉花上,她无聊的反抗就像个笑话,和那年在大雪中呆坐了整个下午的女孩一样。
“谁会愿意将自家家业随便拱手让人?”孟婧忍不住哽咽,眼眶因为激动漫起薄雾,“况且梁氏集团就真的值得依靠吗,别忘了审计组马上就要进驻了。梁先生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所谓的交易!”
梁珞唯看她红了眼,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皮鞋在石板路上咯哒咯哒地响,他修长的指尖冻得发白,指向墓园的方向:“凭你回京第二天就来看他们,凭你因为我随便一句话提到他就掉眼泪!你妹妹到底怎么死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
空旷的场地中回荡着他的话,一字一句撞进孟婧耳中。梁珞唯是压着嗓子说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严肃,甚至也被她感染得也有些激动。
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看到孟婧还在愣神,梁珞唯又走近几步,和她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自上而下地注视。他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一些:“孟小姐想找同伴,我又何尝不想?”
“你…”孟婧语塞。
像是为了缓解突如其来的紧绷气氛,一辆迈巴赫从停车场的方向驶来,车灯闪过孟婧泛红的脸,最终停在两人之间。
明明面对面站着,却划分出了楚河汉界。
梁珞唯率先拉开车门。
孟婧还在思考他刚才的话,以至于车窗降下来都没发现。
“刚才差点儿饿晕,现在又在这儿罚什么站。”
梁珞唯的声音被再次升上去的玻璃阻断,可孟婧还是听到了“上车”两个字。
发动机嗡嗡响着,排气管中的白烟被寒风吹成不规律的曲线,司机又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小梁总,您刚才说的餐厅有空位,已经预约好了,还去吗?”
梁珞唯皱眉揉着鬓间,宿醉加上早起,又在寒风中站了很久,他现在头疼得厉害。刚想说回公司,嘎达一声,后排左侧的车门被人打开了。
一股寒气顺着敞开的缝隙闯进来,随之一起的还有一团沙沙作响的羽绒服。衣服太长,坐姿不稳,白色一团扭动几下,这才关上车门。
梁珞唯给了司机一个眼神,车子缓缓开动。
孟婧没有理他,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整理着被领口和帽子弄起静电的长发。车子里的檀木香味闻起来还不错,她打了个喷嚏,又淅淅索索从包里掏出纸巾。
梁珞唯将她的琐碎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戳破,而是拿出笔记本办公,偶尔微信回几条语音,涉及公司业务也毫不避讳。
这样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很久,迈巴赫隔音极好,行驶途中几乎听不见外界噪音,这就让突如其来的“咕噜”一声响得格外明显。
白色雪团沙沙地扭动了几下,又从包里掏出一包小饼干,拆开还没放进嘴里,就又听见了“咕噜”的声音。
孟婧这才意识到,刚才肚子叫的人不是她。
原来高高在上的京城阔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噗。”她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勉强将嘴角压下,偷偷用余光看了眼身侧。
“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梁珞唯停下手里的工作,正大光明地垂头看她,“这是…消气了?”
孟婧居然听出点哄人的意味。
“谁生气了。”孟婧将头扭向窗外,飞快驶过的雪景看得人眼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又低头开始摆弄衣服上的拉锁。
“嗯。”梁珞唯对此没什么反应,又问,“饮食上有什么忌口吗?”
手机提示音响起,秘书发来一份合同,梁珞唯打开看到第二行,听见孟婧低着头说:“不吃…”
“不吃什么?”他又读了几行,回复语音,“首付比例不能再高,除非他们把完工时间再提前一个月。”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孟婧撇了撇嘴:“不吃你这套。”
这算什么,让她陪着他吃一顿工作餐?
她上车是为了谈正事的,从梁珞唯刚才的话中可以得知,他一定知道孟梦的真正死因,为了这件事,她可以勉强再忍受一会儿。
可说出口的话却欠缺了点好态度:“要不小梁总先忙。”
梁珞唯看了眼窗外,将电脑合上:“虽然梁氏集团不值得依靠,但是整个财务部门都在加班准备审计组要求的资料,导致连合同这点小事都要我来把关,实在不好意思,孟…par?”
居然用合伙人title来取笑她,孟婧刚刚暖过来的面颊爬上绯色:“梁珞唯!”
梁珞唯表情放松下来,指指她身后:“到了。”
趁着孟婧转身,他手痒一般抓了一把蓬松的羽绒服帽子,柔软的布料顺着指尖溢出,他翻起来将它扣在孟婧的头上,又轻轻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