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着老脸唤小厮来救人。
火势越来越大,但见浓烟弥漫,铺天盖地朝着人面滚滚砸来。小院内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邻院娘子们也都披着衣服出来瞧,不大的小院一时逼仄,竟无处下脚。
崔嬷嬷怕有人趁乱生事,一咬牙,索性让几个暗卫从暗处转到了明处,也加入到救火的队伍中。
几个美娇娘抻着肩膀朝里张望:“嬷嬷,可是新来的姐妹看不开?”
崔嬷嬷哪里顾得上这群小蹄子,让女使赶着人回自己院子,可偏那些人谁也不走,崔嬷嬷只得又催促暗卫,“里面那个可是爷的心肝宝,务必将人给救出来。”
少甯用湿帕子掩住口鼻,弯腰藏在桌案下,只听砰的一声响,内室的门便被人踹开了。
这场火其实并不大,只是浓烟多了些,看着唬人罢了。她特意选了松软易燃的帐帷等物堆放在一处点着,又将家什等木作之物挪动得离明火甚远。
她被救到院中时,崔嬷嬷正在高声吩咐人往外抢救东西,便一把卸了头上的钗环,朝院外跑去。
不好,这小娘子当是被这大火激得失了心智,这一日一桩桩的真是让人心累,年过五旬的老嬷嬷咬着牙跺跺脚,推了一把旁边婆子道:“还不给我追。”
少甯却是脚下生风,一路跑着到了蒺藜丛生的夹道,这才被人强行抓住,扭送到了另一处院落。
崔嬷嬷火急火燎到了跟前,廊上恰有小厮过来回话,说是火被扑灭了,可这姑娘带来的那女使却不见了。
崔嬷嬷脸色一僵,这才反应过来,掐着少甯脖颈道:“贱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小贱婢跑到何处了,还不说?”
少甯脸颊疼得厉害,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却真似疯了一般,瞧着那崔嬷嬷冷冷地笑,一句话也不说。
崔嬷嬷真想掐死这贱人,可偏偏又不敢。
只得转身出去寻人,将这庄子搜了三四遍,也没寻到。
她这才想起衾婳阁内室那七八个樟木大箱,回去一查,其中一个竟空了肚,原本箱内的珠宝静静躺在床下,而在这时,大门外传来‘砰’的一声震响。
她被吓了一跳,一个哆嗦便朝外奔去。
待下了廊阶,便见谢荣启已纵马到了跟前,下马,沉声吩咐说:“将院子里的人全清理掉,立刻回府。”
“全?可连同今日那个?”
到底舍不得刚到手的新鲜,谢荣启咬牙:“带上她!”
今日一早,在他一再央求下,母亲终于进了宫。不料才刚同姑母起了个话头,便收到了父亲快马传回的密函。
密函中所言与西北叶赫小国有关。
叶赫地处西域入口,南临大晔,北接狄国,西面更是濒临河道,同数个西域小国形成了天然的架桥连接。早些年,大晔联合西域诸小国曾共抗北狄,之后便于橐驼口设了榷场,开市互贸。
叶赫王知道自己背后的靠山是大晔,因此这几十年间一直充当了大晔同北狄之间的缓冲和屏障。一方面既阻遏了北狄南下的入侵,另一方面又经过互市从大晔获得了各种民生所需之物。
可近日大哥带领的广捷军一路人马,却在榷场清查时抓到了几名羊马贩子,并自这些贩子身上搜出了细作专门用来传讯的特殊纸笺,这信笺需要用特殊药水浸过才会生出字来。纸笺中透露叶赫王已于近日派出了长子同北狄密谈,说要联合南下。大哥一时情急,便依据那笺中所言的地方设伏,想要截断叶赫王子的北去之路,将那王子带回广捷军中好好问问,为何背信弃义。
不料混战中那王子为流箭所伤,当场身亡。连同那几名羊马贩子一并自尽了。
显然是中了他人的离间之计。
待父亲武安侯收到消息策马赶至当地时,老叶赫王已督率士兵和百姓高筑了城池,扬言,要同大晔决一生死。
打就打,西北若无战事,还有他谢家什么事?
只曾经的盟友如今倒戈相向,父亲自然要有所反应的。倒也不慢,紧急派出了军中长史前往叶赫致哀并和谈。
可去时活蹦乱跳、深明大义的小王子,回来时竟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又有哪个做父亲的可以咽下这口气。
叶赫王在八部中威望极盛,当即发难,亲手斩杀了使臣,又召八部共议,直言要么手刃兄长,要么决一死战。
西北越乱,于谢家越是有利,父亲本也不惧,只将消息一概封锁,加紧操练士兵,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可前几日埋在西北的暗哨递来消息,说是那叶赫王麾下有名汉人天师,力劝那叶赫王的二儿子罢战言和,还声称大晔新帝初登,大王子葬送广捷军将军手中之事,定是被谢家囫囵隐瞒了,因此出了主意,让叶赫国再遣使臣直接进京面圣。
擅开边衅是重罪,父亲武安侯一收到暗哨带来的消息,当即便派了心腹爱将一路追赶那叶赫部的使臣而去,想趁着未进京前,要么同对方化干戈为玉帛,要么直接斩杀,将所有过错推到叶赫部头上。
不料那叶赫人十分狡猾,一路追赶进京,竟始终未得照面,直到今日黄昏,双方于城郊会晤,一言不合亮了兵刃。
谢家旧部薛绍方乔装领一百亲兵将对方逼得山穷水尽之际,也引来了殿前禁军。
更为棘手的是,重重包围之下,竟还是让一名拔都(勇士之意)逃了出去。
禁中当是还不知道此事,那薛绍方遁得也快,但京郊持械相斗是事实。这会子已下了令,决定于全城内外排查,寻找交战双方。一旦查到此处,于侯府又是一项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