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上前一步迎了上去,“大表哥伤得可严重?”
她是真的着急,方才二人被驮在马背上,她在前,程之衍在后,只感觉到周身似有重物朝她压来,撞到了她的肩膀,但并不知道是他受了箭伤,直到刺客被赶跑,两人双双下马,她瞧见他肩上的血迹,这才反应过来。
她当场一阵后怕,若那箭矢再用力些,只怕要穿透他的肩膀。
他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紧不慢循阶上了山寺,这才让紧随而至的程彻去寻大夫。
“箭矢凌厉,但好在入肉不深,也无毒,倒也未伤及命门。”大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方才他用了一番力气,才将箭镞取出,牙关有些打颤,“不过,不过,正正伤在肩膀,接下来半月,怕是行动不便,我已为他止血上药,你们好生照料着,半个月后应当也就没事了。这样,我再开个方子,内外齐服,也可好得快些。”
少甯听闻,松了口气,自是好一番盈盈拜谢,又要引着他到待香客的禅房去。
却见程彻先一步上前拦住了她,弯着腰瞧了一眼里面道:“还是小的去吧!这寺里没有女使,小的笨手笨脚的,我们大爷正难受着,还劳烦表姑娘多看顾他则个。”
少甯点点头,嘱咐着:“你再好好问一下大夫,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忌口的。”
程彻应下,自引着大夫院外去,而少甯则带着张家母子敲了敲门,得了里面应声后这才进去。
“大表哥!”
“嗯!”
两方见完礼,张夫人坐下,径直开了口,不忿说:“天子脚下,煌煌帝都,竟有人持刀行凶,实在胆大妄为!”
刚拔除箭镞,禅房内翻腾着血糜腥气,程之衍脸色也同白纸一般,但却因气质本就清冷,这点血色全退的白,倒是不损他半分松节之气,只见其微微一笑,稳重道:“我身居殿前司要职,干得都是拿人审人的差事,自任职以来,大大小小也处理了几个案子,手上既沾了人命,自然也会有仇家。”
张夫人沉吟点头:“世侄说的也是,今日遭逢艰险,也是飞来横祸,待我回去,定也要同我家老爷好好说道说道此事,咱们燕京地界,竟有这样的贼子,青天白日便如入无人之境,实在让人害怕,这防卫也忒松懈了些。”
少甯坐在程之衍左手边,张夫人坐在程之衍对面,而张垚坐在张夫人右手,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视线,少甯忍不住有些心烦,偏了偏头,接话道:“这燕京防卫,向来是由南衙禁军管着,可我听说,因官家登基日浅,新的将领一直也没选出来,似乎是由殿前司都指挥使韩大人暂代,想来也是宵衣旰食,顾不过来罢了。”
张夫人这才想起这程之衍也任职殿前司,同那位韩大人是上下级,便改口道:“李娘子说得是,可能也是快岁末了,多少牛鬼蛇神都等着过年了,你们再出门,还是带着家卫的好,这孤零零地满山跑,若再遇到这种事可该怎么好?”
张夫人也是奇怪,虽说是表兄表妹的,可山下遇到时,他两人都没带着下人,莫不是来此偷偷幽会的。
少甯自己磊落,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羞臊。
程之衍出来解释道:“夫人提醒的是,也是我的确有些托大了,这些日子一直忙禁中的差事,今日休沐,几个妹妹和弟弟又闹着要求药,便带着他们过来了。年纪轻轻的男孩子,闹着非要进山狩猎,这种山地能有什么好猎的,您瞧,这不就遇上了刺客。”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夫人点点头,小孩子们一起出来玩,走散倒也是常事。
少甯松口气的同时,不意撞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听母亲说,李娘子平日里喜爱读志怪,不知可听说过前朝韦尚写的那本《锁心铃》,此书笔法老道,遣词造句也极为飘逸,故事鲜活有趣。只是随着一场战火,上册已经遗失了,早些时候,资政殿大学士修撰前朝文史,我曾去帮忙校对过几日文书,曾有幸在国库馆阁中见过下册,因不是什么机密文要,便奏请了上峰,誊录出来,母亲说是可以转赠的,既娘子喜欢,改日我…我让下人送到贵府门上,赠与娘子。”
少甯听着他这啻啻磕磕的托词,倒是想起另一桩。早上出门前,大表哥似乎也主动给她书了,难道?
她将二人神情对比,一个眸含春水,一个闲庭自在。
不一样,那就是自己方才想错了,大表哥是真的疼惜表妹,而这位王公子……
她再看一眼,郎君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溢出眼眶,不免警铃大作,不自在动了动,客客气气道:“郎君好意,少甯心领了,只是此书珍贵,我擅自拿来抄录,不免有所不敬,再则…”她轻轻皱起了眉,“老夫人近日说我舞文弄墨,实实在在与咱们女儿家的行止背道而驰,这些日子正想着禁我的足,让我修习女红呢!这不,我这才趁着今日松泛,想先出来走走。”
她同程老夫人谈话,又是这种女儿教养的琐事,便是连程之衍也不可能知道,所以这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还带了几分闺怨,软云一般道,“只能辜负郎君的美意了。”
张家这样的家门,不可能让她入府做正妻,而张垚此人,虽则面如冠玉,俊美非常,但当着她的面就一脸春情,背后也绝非是个处处谨慎之人,一不小心再在别人面前露出个首尾,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若她当真对他有意,或可争一争这正妻之位,先不说能不能争上,只目下,这张家公子一脸对她情根深种的模样,实在让她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