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寻没回答,他走出房门朝后方看了一眼,“走这里。”
他朝白景聿指了指后方,做了个跟他走的手势。
宋寻才刚踏出一步,身后的白景聿便拉上枪膛闪身出来,很自然地往宋寻跟前一档,朝宋寻狡黠一笑道:“宋医生,你还是跟在警察叔叔后面走比较好,注意安全。”
宋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服气?”白景聿故作轻松地跟他搭着讪,“一会万一遇到坏人,你好好躲在我后面,省得子弹不长眼,一不小心伤到你。”
“你看起来倒是很轻松。”宋寻跟在白景聿身后幽幽道:“你自己也小心,别阴沟里翻船。”
白景聿站定在一个九十度的拐角处,用手机屏幕伸出一角借着微弱的反光看了一眼,确认走廊另一端没有人后迅速闪身过去。
“哪能啊,谁说我不怕,只不过身后有需要保护的人民群众,警察叔叔的职责所在。”
这后方的私人包厢岔路较多,大概是为了客人的隐私,曲径通幽的通道两侧包厢的门一个挨着一个,都镶嵌着颜色暧昧的彩色磨砂玻璃。
这种地方平时的深夜通常都属于纸醉金迷的赌客和桃色交易的专场,偶尔还能从路过的门后听到男男女女的欢愉声。不过这会儿这里电路有一部分跳闸,包厢东区的一切都显得过于安静。
宋寻甚至有一种错觉,认为还有人和他们一样躲在这些房间里不出声,好等着第一波螳螂捕蝉。
“前面会经过西区包厢,那边人员复杂,我们尽量朝人多的地方走。”白景聿用眼神往前面指了指,随后低声道:“宋医生,看到前面那几个穿西装的小开没,一看就不是会所的服务生。”
宋寻顺着白景聿的话望去,确实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相隔一定距离堵在了后门的必经之路上。这几个人时不时东张西望,行为过于警惕,确实不像服务生该有的样子。
“他们人数多,避开那几个人的视线有点困难。”宋寻道:“他们可能不会太记清我的脸,要不先让我过去试试……”
“别,我们这么直接过去肯定会被发现的。”白景聿拦住宋寻,靠在墙上笑眯眯回头道:“我可以带你混出去——宋医生,演戏会吗?”
宋寻:“?”
白景聿四下看了一眼,随即脱下外套拢在手臂上。而后他松了松自己领口的扣子,装出一副宿醉衣冠不整的模样,最后顺手抄起旁边清洁推车上还剩了个底的白酒瓶,把剩下的那点全倒进自己的脖子里。
一旁的宋寻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突然被白景聿一把勾住了脖子。只听到这个人像一秒变了声音似的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贴着脸冲他大声嚷嚷道:“走!送……送我回……去,继续喝!”
突如其来的声音确实快速吸引住了那几个西装男的目光,眼看宋寻即将和对方的眼神撞上,白景聿突然一把捧住宋寻的脸大声嚷嚷道:“你说什么?不是说好今晚不醉不归吗?!你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先走……”
“你……”宋寻窘迫之下来不及看那几个夜场卧底的反应,对着白景聿支支吾吾道:“我……扶你先回去。”
“好~”
白景聿整个人挂在宋寻身上,头埋在对方胸口疯疯癫癫地说一些胡话。那几个小开看热闹似的看着这个喝多了的疯男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要上前盘问这个动作。宋寻被迫架着白景聿摇摇晃晃朝出口的方向走,只感觉他脖子周围那股廉价刺鼻的酒精味覆盖了这个男人身上原本的气息。宋寻的心脏跳得非常厉害,这使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呼吸。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单是因为复杂环境而产生出的紧张,更重要的是自己此时和白景聿之间的距离让他感觉到了心理上的混乱。
在此之前宋寻始终保持着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尺度,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不该轻易越过这条线。
起码在这个目前这个阶段,他认为自己并不应该把对他过于失礼的感情流露出来。
不过他从没想到白景聿会自己送上门——他把头靠在宋寻的肩膀,就像一个动作娴熟的醉酒惯犯。宋寻侧过脸,正好可以从斜上方看到白景聿从眉骨到鼻梁之间硬朗的线条。
白景聿的喉结微动,上面隐约还沾着酒精流淌过的痕迹,额前的碎发时不时擦着宋寻的脖子,撩得宋寻几乎要按捺不住心里的悸动。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伸出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很小心翼翼又很贪婪地,紧了紧手腕的力度。
“慢点走。”
宋寻深吸一口气。
宋寻的步子很稳,就算他的身材没有白景聿那么结实,白景聿也丝毫不担心他会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这个人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稳重让白景聿感到很安心。
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白景聿知道以自己的刑警身份本不该这样无缘由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不过这种判断超脱理性,即使白景聿曾经试探过他很多次,但最终也无法完全理解为什么宋寻会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毫无保留的一面——即使是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他居然还想着要保护自己。
这对于习惯了在队友面前冲锋陷阵的刑侦副支队长白景聿来说,简直傻得可笑。
然而这条两人各怀着心思却又只好互相搀扶的路并没有走得太长,行至下一处拐角,眼看会所的后门近在咫尺。白景聿本想站直了揉一揉腰,抬眼的那一瞬间突然看到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