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个月过去,晏江刑侦支队到现在为止几乎一点头绪都没摸到。
时间接近凌晨三点,在留观室安顿好了白景聿这个不怎么听话的二缺病人,宋寻揉了揉太阳穴,慢慢走回值班室。每次值夜班总让他觉得力不从心,尤其对于他这么个有着严格生物钟的人来说,晚上到点不能睡觉几乎成了一种慢性折磨。
时间到了接近凌晨的后半夜,强大的倦意铺天盖地袭来,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走路都昏昏沉沉的宿醉感。
除此之外,宋寻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他大概是天生八字就奇轻,每次轮到他在医院值夜班便总能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白景聿这种程度的麻烦病人姑且不算,那么半夜值班室凭空出现的大摊血迹大概算是一个已经让他见怪不怪的惊吓。
宋寻推开门的时候,值班室满地的血迹着实让他愣了一下,血迹从房间内一路滴向外面昏暗的走廊。
由于他的值班室正对着急诊大厅,所以即使在半夜,外面人来人往的护士病人也有不少,不至于没人注意到急诊室来了这么个浑身是血的病人。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一切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到。
宋寻深吸了一口气,面不改色地走进值班室,然后默默地把身后的门关上。
门锁“咔哒”一声响起的同时,头顶的灯非常配合地闪了几下,仿佛在试图增加周围的诡异气氛。
纵使宋寻的内心此时波澜不惊,完全掀不起一点浪来。
房间里的血腥气很重,宋寻进门时默默地把眼镜摘了,然后装进眼镜盒揣进兜里。
他那副眼镜片被人做过特殊的偏光处理,镜片外的世界在他看来并不算太模糊,不过却比戴着眼镜时望出去的世界多了一些东西——空气中弥漫着一些黑色的粒子,时聚时散,似乎是活的。
宋寻很清楚,这些东西并不属于人界。
宋寻平时不常摘下这副特制的眼镜,一来人的眼睛是有下意识追物的天性的,他不想被这些东西发现自己能看得到它们,二来他也不想整天看到这些扰人清静的鬼魂。于是干脆请高人特制了这么一副眼镜,保证镜片之内所见皆为正常,可余光以及摘下眼镜即可窥见异世。
这实在是一招非常棒的选择性睁眼瞎。
不过这会儿对方似乎是有意冲着他来的,宋寻知道自己躲不掉,便摘了眼镜沿着地上的血迹一路寻过去。最后终于在检查室的帘子后面看到一个蹲着的黑影。
那个影子的轮廓看起来模糊不清,像是个刚死不久的生魂。不过他的头部似乎缺了个角,看起来生前像是遭受了严重外伤。
宋寻放下手里的一摞化验单,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然后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死的吗?”
那个生魂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听到宋寻的问话。
宋寻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答,便默默从最后一层抽屉里取出一支蜡烛。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随后他将点燃的蜡烛放在了窗口,向着西面道:“这是长明烛,你拿着它朝西一直走,便能找到往生路。”
听到这,那个模糊不清的生魂缓缓站起来,宋寻和那团看不清五官虚影“对视”了片刻。只见它微微朝自己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化作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飞了出去,蜡烛的火光随之熄灭。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间下降了几分,随着满地血迹的消失,宋寻突然有一种内心深处的脱力感。他忍不住扶了一把窗沿,勉强让自己稳住了身形。
随后宋寻深深吸了口气,这样的情况他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这些生魂大部分都处于刚离开肉体的阶段,游荡在世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便只能通过某种特殊的灵媒在这个世上找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每一次为亡魂燃起长明烛,不眠的烛光似乎都会带走他肩膀上的一点点的魂火,宋寻需要隔很久才能真正缓过来。
自从几年前宋寻第一次帮助生魂找到投胎的正确方向后,他的“生意”就像妇幼保健院年底表彰的优秀月子中心一样在鬼界一传十,十传百,来找他帮各种忙的生魂越来越多,宋寻也越发觉得心力交瘁。
门外,对面护士台的呼叫铃声响个没完,宋寻重新戴上眼镜,转身走出办公室时,似乎听到值班护士在抱怨铃声开关坏了。见到宋寻便忍不住抱怨:“宋医生,这铃好一阵坏一阵,这会儿突然莫名其妙响得停不下来了。”
宋寻:“几床按的铃?”
值班护士:“留观室三床的病人。”
“……是那个出车祸的刑警吧。”宋寻淡淡道:“我去看一下。”
刚走到留观室门口的时候,宋寻就觉察出了一些问题,不过他故意默不作声地无视了那些徘徊在走廊里漫无目的游荡着的东西。
而当他推开留观室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刑警队二缺正坐在床沿上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是你按的铃吗?”宋寻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输液瓶,输液管和针头一切正常,并没有需要处理的情况。于是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白景聿,只见对方手上握着一个人偶正看得出神,似乎连旁边站着人都没发现。
宋寻伸手按了按病床边的呼叫铃,不过本该暗下去的呼叫灯依旧在闪个不停。宋寻朝门口值班护士招招手,示意对方去找人来修一下这倒霉催的线路。
话音刚落,便听到白景聿的声音幽幽传来:“宋医生……他是什么时候跟着我进来的?”
白景聿问得没头没尾,宋寻没听明白他到底在问什么,于是他漫不经心道:“你说谁跟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