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做好了午饭,厨房传来香喷喷的气息,她端着一大盆鱼肉,放在宁珵钰面前的桌子上,摘下隔热手套,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珵钰,要不要试试?可鲜了。”
宁珵钰渐渐回过神,一眼看见黑滑的鱼头,鱼眼直直瞪向天花板,嘴巴微微张开,身下已是开膛破肚,塞满了生姜葱蒜,让人蒸得糜烂。
想吐。
“舅妈,我想起还有点事……”宁珵钰咽下胃中反酸唾沫,匆忙起身,舅妈说了几句可惜,他勉强笑了一下,没让人再往下送,一关上那扇房门,也不顾右腿还有些不适,飞奔逃了出去。
外头下了毛毛雨,这地方冬季多雨,温度个位数,空气潮湿寒冷,雪下不来,雨丝密密麻麻地飘着。
宁珵钰的头盔让雨刮在上头,开一段路,他就要抬手用袖子擦去挡风镜上的水雾,车速开不快,雨却越下越大,街上没几辆车,人都躲在屋内团聚吃饭,眼前的道路设施很陌生,早就开过了理发店的转角——宁珵钰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开。
但去哪里都好,似乎只要开得够远,雨就追不上他,噩梦也追不上他。
越开越快,他浑身都湿了,摩托让高速公路收费处的交警强行拦了下来,“非机动车不能上高速,同志。请配合一下出示身份证。”
宁珵钰出个门哪带了什么身份证,停下来后,才觉一直屈起的手指变得通红僵硬,抖着手摘下头盔,脸色苍白,嘴唇也不住地发抖,也许是冻的,毫无血色,交警大哥见这情况,只好对着传呼机报备一番,又质问宁珵钰:“喝酒了?还是吃药了?”
宁珵钰反应过来,只好摇头,声音沙哑,“没,冷,冷的。”
不远处又走来一个警察,见宁珵钰半生不死的样子,皱起眉毛,递给宁珵钰一个小仪器,“对着它吹口气。”
这年头查酒驾的不少,但查摩托车酒驾的还真难见,宁珵钰知道是自己状态看起来非常差,没做反抗,乖乖吹气,等了一会儿,两个警察沟通了片刻,为首的那个大哥说:“有身份证吗,电子版也行。”
宁珵钰拿出手机找到电子身份证,警察比照片刻,照片上的人眉清目秀的,眼前这人……倒也不能说不像。
“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大过年的!”警察还给他手机,便离开了。
“我说你怎么——”
古鹰眼前站了一个男生,嘴巴撅的比天高,眼镜夹在小巧的鼻子上,口罩拉在了下巴后扣住,浑身都是水汽儿,像刚从外头毛毛雨里冲进来的样子。
游雾说外面太冷了要进屋,古鹰给他堵在门口,门只开了一个空隙,恰好能让两个人看见对方,多余的位置是没有了,游雾挤了半天没进去。
古鹰怎么敢放他进家门,二话没说掏出手机找延伫的电话,一边问着眼前这小屁孩:“延伫呢?怎么就你来了。”
“我怎么知道。”游雾嘀咕着回答,脑袋只想往屋内拱,“你先让我今去烤个火——”
古鹰纳了闷了,前天游雾打电话来说和延伫一起来云南玩几天,古鹰把自家地址给了出去,想着过年这几天招待招待他们,结果来的只有游雾一个人,还一脸不高兴。古鹰琢磨了半天——这情况不就是小两口吵架嘛,古鹰敢让游雾进门吗?这一扇门对他来说何止是门,简直是一条黄河,但凡让游雾跳进来了,他俩在延伫眼里还能洗干净吗?古鹰是知道延伫那人的脾气的,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虽然延伫没跟他说过什么不好听的话,也挺客气的,微信上照样有来有回,但……延伫记仇记心里,面上对谁都差不多那副德行,古鹰和他共事多年,这点脾性要没摸出来,他白活了。
古鹰给延伫打电话,半天都是关机状态,心里暗暗骂了他几句臭小子,又问游雾:“说呀,你不是说和延伫一起来吗?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啊!我说了我不知道!他天天忙死了我哪晓得他在哪!”游雾吵着吵着那眼泪就要往外蹦,牙关打颤,里屋除了古鹰,古臻也在,她听见声音,从卧室出来,定睛一瞧,不是宁珵钰,还能有谁在这个点来找古鹰……
“什么情况啊。”古臻凑上前,看见了门外的那张脸,白白净净,梨花带雨,怎么这么像——古臻尽可能不往坏处想,语气不免冷了下来,“让他进来啊,把人关外头算什么男人。”
“我,不是——哎我服了!”古鹰又掏出手机给延伫打电话,还是关机状态,他只好发了好几条大段大段的信息,表示自己让游雾进门实属无奈,请他赶紧来把这尊佛弄回去。
要说年轻人恋爱真他妈够烦的呢,尤其是游雾,他是见识过的,烦起人来真是——除了烦都没别的可以形容了,只能说延伫对这小屁孩脾气够好。
“进来吧。”古臻对着游雾温声细语,一手用力把古鹰推到一边去。
“谢谢姐姐。”游雾这会儿又卖乖,这声姐姐叫得古臻很是受用,看得古鹰牙痒痒,反被古臻横刀了一眼。
古臻压低声音:“你玩挺花啊,还好妈不在,不然你想气死谁?”
“……姐,那我朋友的对象。”
“你朋友的对象你怕什么?跟朋友说清楚放人进来不就完了?”古臻一脸“信你个鬼”的表情。
“……”古鹰不想再说什么,他能告诉她姐,他怕他朋友是因为游雾以前和自己是炮友?那不是更有嘴说不清了。
半分钟后,古鹰举起双手,认栽了,“得,都是我的错,别削我了,让开,我去给人泡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