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马上要结束的时候,李知著开口,“你想挣钱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这个?自甘堕落。”
王颖嘉之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听到李知著这么说,抬起头,“你说谁堕落?我觉得我比你们都高尚,都聪明。”
顾思周一直在电脑前做记录,听她的话抬起头。
王颖嘉冷笑,“你们不理解很正常,你们理解了,就不会说这句话了。你们觉得交男朋友的女生就比我高尚吗?她们不和男朋友睡?本质不还是都一样。我是睡一次给一次钱,可她们呢?没准还倒搭钱去给那些臭男人,还为他们伤心流泪,蠢死了。”
顾思周笑了,“听你这么一说,还有些道理。”
李知著眼中划过一丝惊异,更多的是害怕,“师父,你别听他们说的话。这些人自己都一套逻辑,她也好,还有刚才的江柯,都有自己的逻辑体系。很多连环杀人凶手,还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呢,你别被他们带偏了。”
王颖嘉冷笑,“是啊,反正世人皆醉我独醒,我和你们说这些也是浪费口舌。”
“真不知道为什么国家要扫黄,有什么可扫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真是没事闲得慌,养你们这些吃干饭的警察,有那精力多关心穷苦人不行吗?”王颖嘉微微仰起头,轻蔑与不屑尽在脸上。
顾思周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笑意走向王颖嘉,“这么说,你觉得国家应该把这个行业合法化?”
“对啊,你情我愿的,犯什么法!”
“别和她说了。”李知著跟着一起站起来,“师父,把她带走,按照流程处理就行。”
顾思周走到王颖嘉身边,轻声问,“那你怎么判断哪些人是心甘情愿去做这件事的呢?”
王颖嘉抬头,眼睛转了转,“愿意干的人,自然是自愿的。”
“娼妓在我们国家自古有之,据说这还是最古老的职业之一。自古以来,从未禁止,所以,在我们的成语里,有一个词叫‘逼良为娼’。”
王颖嘉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似乎就等顾思周说这样的话,她不卑不亢反问,“什么是良,什么是娼?这些都是男人给女人的定义,他们自己逛窑子不说自己脏,反而说窑子里的女人是下三滥的娼妓,他们掌握着话语权,想怎么说都行。你这个成语就是他们定义的,我和你讲,不要被他们定义,他们所有对女人的定义,都是为了自身利益服务的。自己的老婆就叫良,妓院里的就叫娼,凭什么啊?他们不逛,怎么会有妓院?怎么会有娼妓?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牲,和刚才那个傻叉一个德行。”
“思周,别和她说了。”李知著走过来,拉着顾思周胳膊。
顾思周笑得温柔,“我觉得王颖嘉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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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颖嘉对顾思周竖起大拇指,“姐姐,你是清醒的,真的很少有人能认同我。你真正认同我这个想法,你的世界将会大不一样,豁然开朗,能看明白很多事。”
李知著有些急了,拉着顾思周的手腕,“思周,我们走。”
“徒弟,让我再和她说几句吧。”顾思周依旧笑得温柔,她缓缓蹲下来,用一种仰视的姿势去看王颖嘉。
“你说的没错,良与娼的定义本质就是错误的,如果一件事,用这样的标准去定义女人,而不去定义男人,那么这个事就是不公平的。但是你说这句话的前提,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商品的位置上。你反对国家扫黄,反对良与娼的划分,却还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商品来贩卖,从本质上物化自己。当这个行业真正商品化,每个女性都是商品。商品可以有自己的意志来决定是否成为商品吗?没有,当她们出生那一刻,注定会被打上商品的标签。”
“如果大家都是商品,那么顾客就具有挑选的权利,我想更多的顾客喜欢小的,嫩的吧?这就是曾经八大胡同里为什么有那么多雏妓馆,那里的孩子最大不超过十三岁,你说这样的孩子们,她们真的是自愿的吗?也许是自愿的,当一切合法化的时候,在她们刚出生不久,就会被灌入如何成为一个优质商品的思想钢印。她们没有选择,她们只能成为商品,被摆在货架上,任人挑选。”
顾思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真诚的目光带着善意看向王颖嘉。
这么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如雷击。
王颖嘉红唇微动,抿唇不语。
“到那个时候,我们每个女性的权利,将会面临彻彻底底的被剥削。我从你的言语中能感觉出来你厌恶男权社会上对女性的枷锁,可是你走的路,却是给枷锁上增加封印,而不是解除封印。”
王颖嘉垂头不与,她喉咙微动,嗓子干哑,微有疼意。
“所以,为了不让我们女性从出生便成为商品,我们的扫黄行动必须进行下去,这是不能逾越的底线。”顾思周这句话说得很坚定,温柔且坚定。
“另外,我想你不是真的为了钱去做这件事吧?”顾思周的手轻轻搭在王颖嘉的手上,像是温柔的邻家姐姐在和她谈心。
“我曾经看过一个报道,东京电力公司女高管事件,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个女高管年收入非常高,但却作为站街女被杀。很多人不理解她的堕落,她明明有身份,有地位,为什么要去站街?”
王颖嘉抬头,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很多人指责她的堕落,还说她是因为欲望无法满足,所以才去站街,直到我看到一本书,那里面分析了她去站街的原因。我们不是自甘堕落,只是我们在自己生活领域里有无法排解的压迫和约束,我们需要找个可以作为主导权的途径来释放,而她则选择站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