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玉树临风的禄衣侯不在,顺安帝心口不顺,想杀人,就得使唤起他的爱臣来了,是以,他朝尚书招手,“你上来。”
“你听得懂太陵话吗?刚才太陵王说什么了?”徐中上来,顺安帝随口问。
“臣不懂,臣手下有懂的,没带来,苏将军可能懂,您问问她。”徐中站到太孙夫妻下方,回皇帝道。
皇帝便看向苏三姐,他将将看过去,心直口快的苏三将军便道:“陛下,太陵王说的是,快看呀,他好像一条狗。”
女将军反手,把搁在地上的刀转了一圈提在手中,以刀尖抵地,克制住她欲要冲出她胸口而出的杀意,她眼带如独狼一般的凶狠,看着皇帝。
这里是卫都,不是她的战场,她不能放肆。
女将军身上滔天的怒火被她死死锁在了身体里,就像一座被死死框住不能爆发的火山,顺安帝笑笑,转头问太孙:“刚才朕没听清楚,侯爷让你把这人带过来作甚的?”
投诚,以及……
卫诩垂头揖手恭敬回道:“他来求娶公主的。”
“哦。”
卫诩犹豫,怔忡片刻,他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妻子。
佩梅迎到诩儿的眼神,飞快地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眼神沉得不见底,猜不出他想什么来,她心下轻缓了一口气,轻声与诩儿道:“里头可有什么内情?”
“侯爷收了他百箱金银珠宝,他还出卖了不少太陵皇族,侯爷收获颇丰,说是让他过来让皇祖父见见我们的财神爷。”卫诩声音细如蚊吟。
他说得太轻了,顺安帝没听清楚,便看向佩梅。
佩梅苦笑了一声,越过太孙,走到老陛下身边,把将将诩儿所说的话跟皇帝学了一遍。
皇帝听了,嘴角一哂。
他知道这些人来卫都,每一个都有他们的原因,但财神爷……
是了,是财神爷。
财神爷见过了便不是爷了,可以死,太陵都被他打下了,死个把王算什么,他这辈子杀的人还少了?他连自己儿子都杀,顺安帝看向徐中,与徐尚书道:“你先带太陵王去开夏亭,朕让陈都卫带着人跟着你。”
“把陈将军叫来。”顺安帝吩咐站在他皇座后面的禁卫军。
“是!”
陈将军是禄衣侯在都时抄家的副手,往往禄衣侯说一声抄,带着都卫军往里头冲的便是陈将军,而禄衣侯不杀人,手不沾血,人便皆是陈将军替他杀了。
禄衣侯是皇帝的刀,那陈将军便是刀手里的刀,徐中闻言眉头一跳,对皇帝的吩咐了然于胸,便看向太孙道:“都都达王也是来求娶公主的?”
底下一行十几人,被一马当先手杵刀尖的站在他们前面的卫国女将军镇得不敢说话,这厢见上面的人就像说着闲话那般松散,他们面露不悦,有人朝其中一个高壮的女子使了个眼色,此女犹豫一记,便开了口。
她口出了一长串的异国话,那浑厚嘹亮的声音在主殿当中响亮响起,震耳欲聋。
她打断了徐尚书对太孙的问话,这厢,徐尚书见老陛下已难掩心中杀机,已然笑了起来,他怕皇帝当场就冒出“杀了”两字,便转头对着太孙妃道:“您先带这些女将军出去逛逛。”
“是。”
徐尚书乃六部之首,是皇帝的眼珠子,佩梅听她表姐曾说过,说她那身为禄衣侯的表姐夫若是死了,皇帝会痛心几天,可若是徐大人稍稍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会痛哭几年。
徐大人的吩咐,便是皇帝的吩咐,佩梅应下,朝皇帝一福身,便朝身边夫郎看去。
卫诩这厢连忙看向皇帝,皇帝的杀念被徐中一句话打断了,此时心口的气平了不少,见太孙看过来,便颔首,道:“去罢,请三将军跟着你们。”
他又对佩梅道:“苏三以前是你表姐家的家臣,说来你们还有点亲戚在里头。”
“是,等下梅娘还想朝三姐姐问问她在沙场征战的事。”佩梅柔顺道。
女将军刚强,眼前的孙媳妇柔顺如水……
卫国的女子,刚强能杀敌,柔顺如水也能伏敌。
不过,佩氏家的这位梅娘还是过于柔软了些,持家能显她仁慈,让家和万事兴,可若是面对喊打喊杀的外敌,就怕她怀柔的手段还没显出什么威力来,人就没了。
皇家后宫再大也是家,杀一个人还是有点讲究要点时间,面对外面的人就未必如此了,不可控的机率太大。
顺安帝只是让她涨点见识,可不是让她去送死,便随孙儿夫妻下去的步伐起身走到了下方,站到苏三面前,道:“你身边那几个小娘子将在外头是罢?叫进来也见见太孙妃,让太孙妃赏她们点脂粉钱。”
女将军笑着颔首,道:“是。”
“等回头,朕再赏你们点打刀钱。”皇帝也知这个将军被禄衣侯派回来就是来他跟前领赏的,可女将军如此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真乃他卫国之威,是他卫国的好护家虎,她站在朝堂当中,便是身后之人高她如高半山,她的锐气也势不可挡,无人能无视,皇帝看着她心里也是真真欢喜,这下当真是显出了他的仁慈,慈爱来,“最近工部那边建了点新屋子,你忙完就带着手下人去工部那边一人挑一座自己喜欢的,钱朕来出,那边老尚书也是你们家的亲戚,叫他给你和你下属功将挑几座最好的,以后不想出去动弹了,回来好养老。”
苏三很少回卫都,以往每次回卫都都苦哈哈的,连粮草都很难要到全的,她根本没见过皇帝如此大方过,这下皇帝真真大方了起来,言语中说的也当真是关心她们的话,这厢她想着这些年前方的难,皇帝的难,鼻头一酸,又被她用笑掩过去,她笑道:“陛下,还是家里富有的好,您都开始赏我们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