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疏头也不回地说,“城西郊外,不吃了。”
江衍追了上去,“你知道在哪吗?”
朝影疏说,“总会找到。”
江衍有些无奈地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我带你去。”
朝影疏看了一眼那件带着暗纹的银白色大氅,上面迎风而动的白色狐毛简直比雪花还要干净,她又想到在去东岚的路上,江衍那一冻就发高热的体质,反手将大氅推了回去,“还是你自己穿着吧。”
江衍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手中的大氅。
朝影疏走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跟上来,回头才发现那人还在原地发呆,随口提醒道:“快点,别耽误时间。”
江衍迅速将大氅穿在了身上,两人驾马一路出了天琅城,直奔郊区江衍所说那处的地穴。
两人在一座破庙前停下了马,庙里能遮住漫天雪花的也就那么几块碎瓦,能避开烈烈寒风的也就只有残垣断壁,衣衫褴褛的难民缩在一起相互取暖,还是抑制不住身体深处的寒意,那处里有着无法填补的破洞,寒风在其中四蹿。
江衍取了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扔了进去,四处的难民蜂拥而至。
“走这边。”说完,江衍一指破庙斜后方的小路,“不太好走,小心些。”
路过破庙,朝影疏抑制不住地一再回头,那些难民身上裸露的地方生满了冻疮,血水混着脓水还不曾流淌下来便被寒风冻了个结实。
“那是从西州过来的流民?”
江衍点头,“风朔与大胤开战了,顾湘云野心不小,段鸿轩没有下达指令,一路上沿途没有地方收留他们,他们只能越走越远,直到走到了皇都,才得以歇脚。”
朝影疏蹙眉,“段鸿轩对他们也不管不顾吗?”
江衍嗤笑一声,“没让金吾卫打死他们就不错了,到了。”
江衍所说的地方就是一处破败的房屋,朝影疏捆好马匹,上前用刀鞘推门,还不等看清里面的陈设,劈头盖脸便是簌簌而下的灰尘,铺天盖地而来。
朝影疏生怕有诈,迅速后退。
江衍扫了扫残留在空气中的尘土,率先走了进去,里面的桌椅东歪西倒,地上乱七八糟地铺满了落叶和稻草。
朝影疏突然出声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这里根本不像是会有人驻留或者经过的样子。”
江衍笑了一声,他率先往后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骗你,谁给我生女儿去?”
朝影疏没跟他一起往后堂去而是借力直接飞向了屋顶,落在了小屋的后院,后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在寒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只双扇黑铁巨门镶嵌在了地面上,两只门环上分别拴着巨大的铁索,上面冻着一层细细的寒霜,铁索的另一端被巨门旁边的石狮子衔在了口中。
朝影疏尝试着拉了拉铁索,巨门纹丝未动。
“我来吧。”
朝影疏闻声让开了地方,江衍上前握住了门环,手背上青筋毕显,其中的一扇铁门缓缓地被拉了开来,一股异于冬季清冷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一股异香,掩于其下的是一股恶臭。
朝影疏堵住鼻子,上前查看了一番,“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江衍咬牙切齿地说,“搭把手。”
朝影疏迅速将青影卡在了铁门与门槛之间,江衍松了手,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解下了大氅丢在了一旁。
朝影疏说,“我先下去,你在上面等我?”
“一起去。”说完,江衍率先走了下去。
进入铁门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螺旋式石阶,上面生有青苔,空气很潮湿,感觉石壁上都是湿漉漉的水珠,朝影疏将青影留在了原处,跟着江衍走了下去。
江衍吹亮了一只火折子,提醒道:“小心点,地面有些滑。”
朝影疏随手抹了一把墙面,手指上沾了一些褐色的液体,干湿参半,她凑近鼻下一闻,“嗯?这是血腥味?”
江衍闻声照了照墙面,整面石壁上都是附着着这种血褐色的液体,朝影疏取出雁炽翎剜了剜墙面,厚厚的一层,连砌墙的青石都噙满了这种液体。
这时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朝影疏迅速折回,只见大门已经关了上来,青影也不见了踪迹,这种铁门的构造在里面根本无法打开,也就是说除非这个地穴有第二个出口或者有人来开门,否则她跟江衍就算作是被困死在了其中。
江衍?!
朝影疏心里咯噔了一声,迅速返回去找江衍,一条漆黑的甬道内根本没有任何的火光,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她咬了咬牙,一拳捶在了石壁上,自从见到那处落满灰尘的屋子时,朝影疏便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江衍果然在骗她。
朝影疏掏了一个火折子出来,火光一亮,双眼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但是耳朵还是能用的,她隐隐约约能听到甬道的深处有女子虚弱的呼喊声,朝影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惊讶于眼前看到的一切。
青石壁上用红色的染料画了大片大片的杜鹃花,颜色鲜红欲滴,那些画在墙上的杜鹃花像是旖旎绚丽的陷阱一般,散发着诱人色彩,吸引着每个意外掉进来的人向它们靠近。
朝影疏察觉后迅速低头,往甬道的深处走了下去,越往深处走,杜鹃花的颜色便越鲜亮,甚至有些红色的液体从石壁上淌落下来。
朝影疏再往下走几步,便看到一个手里提着一桶燃料的人,他用手里的画笔不断地在墙上画着杜鹃花。
少年人一看到朝影疏便慌里慌张地丢下手里的东西,往甬道的深处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