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萌犹豫片刻,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理了理前三个季度的账本,虽然前几年也年年亏损,但这三个月尤其严重,除去前期文创品的研发投产成本,每个月还都倒亏大几万……”她张望左右,压低了声音。
“这么多!”甄专壹俊眉紧蹙,“我知道亏,但没想到亏这么多。那老大……”
“压力一定很大。”李萌萌接上他未说完的话,默默收完了雕版,低落地坐在高一阶的门槛上,“房租水电、彩色夹缬复刻实验的物料染料,还有我们的工资,都是大头。我看了交租的时间,马上要到期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越数越难受,说话声都染了哭腔,“想想还挺内疚的,馆长自己都这么难了,还这么厚待我们,可我却没能做出什么贡献。”
“别这么说,你至少把馆里的后勤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比我有用多了,我毕业来这学艺都快两年了,还没整出什么名堂呢。”甄专壹嬉笑的唇角下挂,脸上也多了几分沉重,跟着坐在门槛上。
“我很想为馆里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你脑瓜灵,主意多,快想想。”李萌萌下巴垫在膝盖上,歪头看甄专壹。
甄专壹手托下巴,遥望着天边缓缓爬升的月亮,似在沉思,又似在发呆,隔了许久才蹦了一句:“你相信老大吗?”
“信。”李萌萌不假思索。
“我也信。”甄专壹附和了一句,又没声了。
李萌萌等得着急,伸手推推他肩膀,“然后呢?”
甄专壹双手合十,对着月亮虔诚闭眼,“让我们相信相信的力量!一起为老大祈福吧。”
“……”
“好啦,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沉重的心情嘛。”甄专壹笑着睁眼,难得正色道:“老大请染姐来,一定有他的原因,但现在染姐气跑了,老大又不肯追,这样一拍两散肯定就没戏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们去把染姐追回来!”甄专壹信誓旦旦地抬手。
“你有染姐联系方式?”李萌萌问。
“没有。”甄专壹肩膀一垮。
“那你知道她家住哪儿?”
“不知道。”甄专壹像霜打的茄子,头颅低垂,埋进双膝缝里。
突然,他的袖子被拉了拉,抬头就看到李萌萌贼兮兮地探头,小声耳语:“劳动合同上应该有,但老大没交给我归档。”
“我去偷!”甄专壹猛然站起身,一脸英勇就义的壮烈。
“偷什么?”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冷沉的问话。
“合同啊。”甄专壹一时嘴快,回答完才悚然回身,露出讨好又心虚的笑容,“嗨,老大,好巧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要为我祈福的时候。”蓝延平静无澜,似笑非笑。
但甄专壹还是预见了即将被摁进隔壁染缸的凄凉下场,他果断站直了身子,老实交代了前因后果,顺便把李萌萌卖了。
李萌萌暗暗瞪了他一眼,紧张地扣着手指,鼓起勇气表态:“馆长,我是真的想帮忙……”
“还有我!”甄专壹也紧跟着举手。
蓝延扫了一眼两人,眼底浮现动容,淡声安抚:“你们安心做好本职,其他交给我,我不会让东安馆倒下。”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承载了千斤承诺。
他必定竭尽所能,护住母亲的心血,也守住蓝夹缬。
甄专壹感性到哇得一声哭出来,被李萌萌嫌弃地扯了扯衣袖。
他顾不上,边拿衣袖抹泪,边抽噎着发誓:“馆在我在,我誓死效忠老大!”
“……”
“老大——”甄专壹情绪上头,张开双臂,要往蓝延身上扑去,想送上鼓励的拥抱。
蓝延精准预判,灵活闪身,侧让退边站,眼睁睁地看着甄专壹一脑门撞上了老屋门前的大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