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康熙第一次下江南,前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心中很是谨慎。
他并未带上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子皇女等人。
一则是因为他们都是年老体弱或者年幼之人,身子骨虚弱,长途出行容易疲劳生病。出行途中患病,不好治疗。
其次是因为南方比较特殊。南方,尤其是淮扬、江宁一带,有着不少前明遗老,对朝廷心存抵触。之前的朱三太子就是藏在扬州,煽动百姓造反,生出了许多事端。
他怕在江南遇上什么意外,无论谁折在那,都会让他痛心后悔。
只带蓁蓁一个,他有十足的把握护住她。
康熙将太子留在京城监国,让裕亲王福全、恭亲王、索额图、李光地还有佟国维等人辅佐。
裕亲王和恭亲王是他的亲兄弟,能力不错,也最为忠心,而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公,李光地是太子的老师,佟国维是他的舅舅,这些人都是值得信赖并且支持太子的。
倘若他在外面真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些人会及时拥护太子,不至于朝政出现什么岔子。
听到不能跟着下江南,胤礽很是失落,随即又被赋予了监国的重担,他瞬间变了脸色,慌张的看向康熙。
“皇阿玛,这件事交给儿臣真的可以吗?儿臣一直都在上书房念书,还从未接触过任何政事。皇阿玛,儿子害怕。”
康熙已经许久见过这样的胤礽,惶惶
无助,眼里写满了对他的依赖。
他伸出手想要揉揉儿子的脑袋,忽然发现胤礽的个子已经到了他鼻梁处,遂改为拍肩。
“胤礽,阿玛登基的时候才七岁,当时连字都认不完,那时你二伯也还是个孩子,朝中并无一人可以依靠。朕比你现在还要害怕。”
从胤礽记事起,他的皇阿玛就是一个英明神武的人,是让他仰望的。
原来皇阿玛当年也曾那样胆小害怕吗?
“朕不想当傀儡,不想一直被四大辅臣糊弄,所以朕努力读书,留心他们处事的方法,渐渐就越懂越多。
后来,朕长大了,四大辅臣也老了,朕开始亲政。朕才发现,从前的所见所闻,都能帮助朕更快速、更好的处理政事,治理国家。
胤礽啊,没有谁是天生的君主,能生来就得心应手的治理山河,都是要一点一点的学。如果现在不学,真等到需要时再去学,那就来不及。
你不要怕,你还小,朕会慢慢教你的。出了岔子也不必惊慌,我们会帮你纠正错误。”
胤礽听完康熙的话,心头的无措慌乱渐渐消散。
“儿子知晓了,儿子会好好向福全二伯学习的。”
康熙看着他眸中出现的坚定神色,满意的点头,“遇到事情,先自己思考对策,再去询问你二伯的意见。若你二伯的答复也不能让你满意,你就给朕写信。不管如何忙碌,你的信,朕总是能及时回的。”
最后这句话,让胤礽
感动不已。他一直都在享受皇阿玛的偏爱。
被偏爱是一种幸福。
“儿子知晓了。皇阿玛,您一路小心。”
“回去吧。”
康熙最后看了一眼儿子,转身登船。
船帆缓缓升起,江水拍打着船身,一点点往远处推去,岸上的人逐渐变成小圆点,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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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搬进畅春园,坐船就成了家常便饭,蓁蓁并不晕船,故而坐在甲板上,静静欣赏江景。
畅春园的水是清澈柔和的,像是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而大运河的江水,则是湍急激越的,彷佛背着刀剑走江湖的侠女,快意人生。
她专注的看着两岸的青山,看着江上的渔船,若是看累了,便闭上眼睛感受这清冽的江风,细细聆听水流声。
船是顺风而行,速度极快,下午就出了天津,夜里则是到了沧州。
天黑后,风更大了,黑漆漆的江面,还有呼啸的风声、水声,夹杂在一起,有一种阴森恐惧感,于是众人回了船舱内安置。
船行了一整夜,不曾歇息片刻,第二天一早,船就进入山东省境内,停靠的第一站是德州。
因着才出京不久,物资充裕,并不需要添补什么,只补了一些水,船便继续往前开。
白天,风小了,行进的速度便放缓许多,直到晚上才到下一个城镇。
城镇码头停着不少渔船,渔船上挂着橘色的渔灯,在风中摇摇晃晃,映在水面上,有一种银河倒挂的美感。
周边有大船,正在卸货,也有一些做小买卖的,售卖饼子、汤面,或针线、灯烛,还有卖鱼的,充满了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