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允珩只想好好喂鱼,来日给她怀中的来圆儿抓条大鱼来吃。
她明白玉见的欲言又止,淡而不厌道:“阿见,不必忧心,我既选了陆简昭,已然为我自身思忖三番。”
北冥玉见不解,身子朝眼前人那边捎捎一挪,来圆儿径直往她怀中一扑,她稳稳接着,“与其大费周章,不如求圣上赐一道圣旨,直接给阿珩和陆世子赐婚,何至于我们阿珩今起个大早。”
若依她,一道圣旨,既解阿珩牵挂,又可让阿珩不吃蹩,何乐不为呢。
檀允珩将手中鱼饵一把掷了个干净,手心空无一物,她抬眸望着不见边幅的九天,寥寥残星,独月孤行,宁寂的月空下,总是过不完的白。
她回转头,斟酌了下,静言:“陆简昭这人,处事果断,强行赐婚,恐会适得其反,将人推向他处。
就算不会抗旨,但接圣旨终会迟疑,迟疑片刻,惯会捕风捉影的朝臣又会喋喋不休。”
北冥玉见不懂这些绕肠子的九曲玲珑心,却懂檀允珩心中所思,“所以阿珩想让陆世子喜欢你,主动向圣上请求赐婚,这样既不会让圣上被朝臣弹劾,指一门怨偶婚事给侯世子,又能巩固圣上的势力。”
檀允珩确想如此,到那时,手握士兵的昭平侯府,就是她舅舅的左膀右臂,换而言之,陆简昭是步活棋,这棋只能落在她这儿。
她浅浅道:“陆简昭久经沙场,对男欢女爱一窍不通,他的心最好骗了。”她手指够着北冥玉见怀中的猫,“你说对不对,小来圆儿。”
小来圆儿,很应景“喵”了一声。
北冥玉见握着猫的爪子跟檀允珩的手指盖了一下,调侃:“小来圆儿说,阿珩说的对。”
二人说说笑笑,约莫半刻钟后,有内侍一路小跑来榭台寻人,找到人后,未消停喘息,便道:
“郡主,皇上请您去兰榭。”
檀允珩稍稍坐直,寻问,“可有说何事?”今晚设宴款待陆侯父子,本就是朝堂宴席,不得带家眷,但皇后与公主除外,本就是皇室同辈,自当出席。
自然她也不出席,可她母亲在,她自然在此等母亲出来,顺带再和陆简昭偶遇一番,柳公公这会儿来寻她,倒是意外。
“郡主,请,老奴边走边说。”柳公公示意。
小来圆儿被北冥玉见抱着朝外走,檀允珩跟着柳公公往里走。
“昭平侯府,领兵二十载,赏无可赏,今儿皇上应了侯府一件随时可提之事,这陆世子在宴席后,就提了件事。”柳公公说话不快不慢,却让檀允珩回头看了眼他。
“何事?”檀允珩转头,眸中恍惚一瞬,何事竟让她早上见到那般稳妥的小将军,这么着急用君王口谕呢。
“陆世子想进司昭府查案。”
“陆简昭要进司昭府查案。”
檀允珩轻泠泠重复,朦胧碎银下,隐约可见她眉眼之间沾着轻轻一笑,霜白碎玉,冽冽清风,暗香浮动。
身后的柳公公接着道:“皇上想着司昭府上任司去岁告老还乡,郡主任职,今年郡主和陆世子同为司昭,依长幼分大小司昭。”
檀允珩满意点头,“挺好。”她还想着过了今日,想见陆简昭会有难度,这下人倒是主动给她送上门了,令她舒爽几分。
此人进司昭府,也只会是那桩案子牵扯,二十年前陆夫人中毒,并非至今无个结果,以前圣上查过,她入司昭府也查过,都卡在同一地儿上,查无实证。
陆夫人中的毒是小楼国独有。
小楼国,占个小字,占地却不小,甚至制毒一等一的高明。
她怀疑是妙亲王府与小楼国勾结,想以此药来牵制领兵的陆侯,也为把当今圣上从刚坐上的皇位上拽下来,找了替罪羊羔下毒,谁成想陆夫人硬生生抗过了十二个年头。
陆夫人性情如蒲韧,不愿让自己郎君因自己耽搁,让百姓置身火热,让圣上查探,咬死自个是误食。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无人心中当真,可无人不得不当真,陆夫人逝去后,圣上查,她查,可一切太晚,矛头对准亲王府,却没有实证。
抓不得。
陆侯和陆简昭得胜前的最后一战,便是攻打这国,那陆世子的眼疾也——
白日里,她进了趟宫,去了太医院,问道:“世上可有眼疾,能瞧见,见人不正常,第一次见就像是看见过这人,目光空泛的眼疾。”
有一太医告知:“有一种眼疾是,看男子是男子,看女子是女子,此人在落眼疾后,看到的第一个女子是何等模样,后头再看别的女子都是头一位女子模样,男子亦是,医书上称这种眼疾为‘同视’,顾名思义,一视同仁。”
若她不是陆简昭第一眼看到的女子,此眼疾行得通,她心落侥幸,又问,“可有解法?”
太医并非故作玄虚,“此毒小楼国独有,我朝医书记载有缺,不缺的药材皇宫都有,缺的五味药材不知有没有,除非轮试,但陆侯年事已高,陆世子乃我朝栋梁,万一试错,代价太大。”
陆简昭眼疾一事,想必是瞒着众人的,她想不到除了宫里的太医,陆简昭还能找谁,若人找了太医,这么个结果,不知心中该有多大落差。
若真是小楼国所为,恐是要等上一等。
再过一段时日,小楼国将作为南祈小国,来南祈都城觐见,到那时,看看小楼国如数进贡的珍宝里,有没有此毒。
若没有,她就让没有变成有。
檀允珩提裙刚踏上竹曲桥,柳公公在她身后,弓着身子道:“老奴先行告退。”